71歲入獄,74歲二次創業,85歲成億萬富翁,曾經的“中國煙草大王",雲南冰糖柳橙品牌的創始人褚時健,稱得上是中國最具爭議性的財經人物之一。

3月5日，“褚橙」創始人褚時健在雲南省玉溪市人民醫院過世，享年91歲。在公眾集體表達哀悼之餘，褚時健留下的產業走向也引發業界討論。雖然在獨子和外孫女婿的接班人抉擇中，褚時健最終選擇了兒子褚一斌，但是少了褚時健加持的“褚橙」未來會走向何方，還是增添了幾分未知的色彩。

褚時健的“數位人生」

3月5日，藍鯨產經記者從接近褚時健的相關人士處得到證實，褚時健已於當日去世，享年91歲。隨後，其子褚一斌在微信朋友圈也對外宣布了這個消息。

(褚一斌朋友圈截圖)

褚時健的過世，引發了各界人士的集體追悼，萬科集團創始人王石更是親自撰文追思。他也曾在回憶自己從褚時健身所獲得的人生經驗時由衷的說：“人生不是看高峰,而是看由高峰跌到低谷的反彈力!"

到過褚橙莊園接待大廳的人都知道，大廳內唯一的照片是王石到訪褚橙莊園與褚時健夫人的合影。合照背後一串“516266717484」的數字代表了“褚時健的一生」。

“51，1979年褚時健51歲，任瀕臨倒閉的雲南玉溪捲菸廠廠長;62、66，是指他62歲被評為中國十大企業家，66歲被評為中國十大改革風雲人物;71、74、84，說的是他71歲時被判刑入獄，74歲保外就醫，開始種植冰糖橙，84歲獲得成功。」

藍鯨產經記者查詢公開資料獲悉，褚時健於1979年開始擔任雲南省紅塔集團董事長;1987年，雲南省意外獲得了“可以適當突破當時煙草的專賣制度發展煙草」的機會。上過戰場的褚時健，向來以“敢幹」聞名，他迅速做出一個決策：跳過煙草公司直接和菸農聯繫，然後繞過供銷局、地方菸草專賣局，自己鋪設專賣店。

有數據顯示，1987年到1995年，紅塔集團的香煙產量以每年43.93%的速度遞增。更有公開資料顯示，當時，有國家領導到該公司視察時說，“老褚，你開的不是捲菸工廠而是印鈔廠。」

彼時，有媒體報道描述褚時健出行的盛況：開在前頭是褚時健的車，後面接著的是二十多輛以“O」開頭的政府車，甚是壯觀。然而，事業蒸蒸日上的褚時健也面臨1990年代初國企老總的禁錮：國家對國企老總缺乏相應的市場誘因機制，導致企業發展、國家增稅、個人手緊的狀況。當時，褚時健的月薪是3000元。

1995年，褚時健得知消息：新的總裁要來上任。這意味著他要把簽字權交出去。由此，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65歲時，褚時健被檢舉貪污賄賂，他的女兒褚映群和老伴兒馬靜芬被關在洛陽監獄。也是在那一年，他唯一的女兒褚映群在獄中自殺。

71歲時他被判無期徒刑。而按當時中國對貪污犯罪的“判例」，褚案涉及金額已經數倍於死刑，該案甚至引發了一個對“59歲現象」，即官員“退休前撈一把」的討論。

在法庭上，褚時健曾坦承自己當時的想法：“我也辛苦了一輩子，不能就這樣交簽字權，我得為自己的將來想想，不能白苦。所以決定私分了300多萬美元，還對身邊的人說，夠了!這輩子都吃不完了。」

而據公開數據估算，褚時健效力紅塔的18年中，為國家創造利稅991億。

1999年1月9日，褚時健被判無期徒刑，宣讀判決書的時候，他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直到後來，他在總結自己的人生歷程時表示，“我的人生經歷過幾次大起大落，我不談什麼後悔、無悔，也沒有必要向誰證明自己生命的價值。人要對自己負責任，只要自己不想趴下，別人是無法讓你趴下的。」號

耄耋之年的另一個帝國

時間來到2002年，時年74歲的褚時健因為糖尿病被保外就醫。被限制行動期間，他並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反而與妻子在雲南省玉溪市新平縣哀牢山承包荒山，以種橙開始第二次創業。他向朋友借了1000多萬人民幣，包下了哀牢山上2400畝的荒地，和68歲的老伴兒一起進山、開荒。

這一年，褚時健成立了新平金泰果品公司，並為要種植的冰糖橙取名“雲冠」，公司法人、董事長、總經理均由馬靜芬擔任，他自己因身分所限，僅以“顧問」掛名。但事實上，褚時健事事親力親為。

據接近褚時健的消息人士透露，橘子從種下去到掛果要四、五年時間，在這漫長的時光裡，褚時健掛著胰島素輸液瓶到山裡檢查果苗，每年找熟人借錢大把投進去。他也把工業做法應用在農業，搞現代化種植，把經驗數據化，發誓要種出比進口品種好的橘子。

彼時的“賢內助」馬靜芬也沒閒著，自己做起了銷售。她在接受媒體採訪的時候透露，“一開始，我走到哪裡看見冰糖橘就買，便宜的就買三五個，貴的就買一個，也不怕人家笑。一直到後來請朋友吃，朋友盲指說某一盤最好吃，那一盤就是我們的橘子。」

2012年11月，在褚時健外孫女婿李亞鑫的操辦下，他們的橘子借助一家電商平台銷售，上線頭一天就在北京創下了銷售1500箱、超過7噸的驚人紀錄。褚時健也順勢把橘子的品牌由“雲冠」改為“褚橙」。

隨後，“褚橙」從雲南紅到北京，也創造了新的傳奇。彼時，有評論曾指出，很難說是褚時健成就了“褚橙」，還是“褚橙」成就了褚時健，只是感覺二者互相滲透在對方的血肉中。

2018年1月17日，褚時健90歲生日當天，在位於玉溪市的褚橙莊園，雲南褚氏果業股份有限公司舉辦了成立儀式。褚時健在致詞中提到，“雖然我們都是七、八十歲開始(創業)，但對社會要做的事，我們也算做了一點。那麼多年來，基本上實現了保證品質第一、數量第二，滿足社會需求的目標。」

“現在，還有一些人問我，這個果子很難種，為什麼還要做這個事。我閒不住!」褚時健聲稱，他相信很多事是天道酬勤，“不勤快的人，在任何時候也不會有好結果，人生(間)正道是滄桑。我相信這些基本理念，人有順境逆境，情況不好的時候不要洩氣，情況好的時候不要驕傲，做人才能長久。」

如今，“褚橙」不再是當初的2400畝荒地，而是一個龐大的產業，據統計，2017年褚橙一個單品的產值就近2億元。

屬兔的褚時健在被問到自己墓誌銘時回答：褚時健，屬牛。

“褚橙」能走多遠

在外界看來，“褚橙」的走紅得益於褚時健獨特的企業家奮鬥史，而隨著褚時健的逝去，“褚橙」這個品牌是否會受到影響，“褚橙」的未來又將何去何從，同樣引發外界的關注。

藍鯨產經記者就褚時健負責的相關產業業務未來由誰接手等事，聯絡該公司相關負責人，對方僅回覆：暫未作出相關安排。

但是藍鯨產經記者透過“企查查」查詢獲悉，褚時健名下關聯公司共9家，控股企業5家，被視為褚時健家族企業的雲南褚氏果業股份有限公司目前最終受益者為褚時健獨子褚一斌。

（企圖查詢截圖）

北京志起未來顧問集團創始人李志起接受藍鯨產經記者採訪時表示，褚老(褚時健)近年來在經營管理上一直在做安排，目前真正負責經營管理的一個是他的老伴(馬靜芬)，一個是他的兒子(褚一斌)，甚至他的孫女也已經在企業工作，因此企業的交接班問題已經告一段落。

事實上，2017年褚時健曾被傳去世，雖然很快闢謠，但當時見過褚時健的人士也提到，這兩年他經常生病，身體大不如前。2018年的1月17日，在褚橙莊園，90歲的褚時健確定了接班人，最後他還是選了55歲的兒子褚一斌，雖然市場對此有些爭議，但“褚橙」還是有了明確的繼承人。

先前，一切尚未塵埃落定時，褚時健也曾面臨一位企業家父親都會面臨的接班人問題。

2015年10月10日，褚一斌控制的恆冠泰達公司，在褚橙山莊高調宣布與阿里牽手，展開滿天星計劃。除在天貓開出“褚橙水果旗艦店」、天貓喵鮮生“褚氏新選水果旗艦」，還在天貓“獨家」發售新產品紅心青柚，外界普遍稱為“褚柚」。

戲劇性的是，在11天后的10月21日，大批媒體、商人與社會人士再次齊聚褚橙山莊，這回邀請他們來赴局的人已然改變。褚時健的外孫女婿、新平金泰公司銷售經理李亞鑫，以及打造“褚橙」概念、推動“褚橙」進京原本的生活網是這場發布會的主角。

褚時健在現場表示，打算做柚子，但尚未開始做，並且對滿天星計劃“沒考慮」。更讓外界頗為意外的是，在21日發表會的主辦單位通稿中，也特別澄清，“褚橙」已註冊商標，並做到“專」和“精」，不存在“褚柚」產品，強調“褚橙並沒有和天貓及滿天星計畫獨家合作」。

在外界看來，褚橙的走紅某種程度上要歸功於2012年原本生活網的一系列行銷，但從褚家內部細看，卻能看到兩家公司、兩個人的暗自角力。

資料顯示，褚時健最初的褚橙公司名為新平金泰果品公司，成立於2002年。2008年，褚時健的孫女任書逸、外孫女婿李亞鑫被褚老夫婦由新加坡召回，此後李亞鑫一直負責打理新平金泰。與本來生活網展開合作的，也是這家公司。

但這種平衡很快就被家族傳承觀念極強的褚時健親手打破。他又召回了在新加坡從事金融工作的兒子褚一斌。2014年，褚一斌註冊成立了雲南恆冠泰達農業發展有限公司。

於是，天貓上有了兩家售賣真“褚橙」的公司：李亞鑫主導下新平金泰的“褚橙水果旗艦店」和褚一斌控制下恆冠泰達的“褚氏新選水果旗艦店」。

而褚時健對於接班人的態度也由2014年“我基本上算是家族產業，將來董事長肯定由我兒子褚一斌來繼承」，轉變為2015年“至於接管問題，看最後誰做得更好，誰能力更強。」

有趣的是，兒子和外孫女婿打擂台的兩場發布會，褚時健都攜夫人馬靜芬出席，親自月台並講話，可以說這兩場看似針鋒相對的發表會都得到了褚時健的肯定，同時也隱隱透露出一絲猶豫。

業內人士對藍鯨產經記者表示，“先前在宣布產品線時內部一度混亂，最後褚時健一錘定音讓老太太(馬靜芬)出馬，擔任總經理才把事情壓下去。」

時至今日，接班人的問題似乎沒有“傳承」更重要。不管是誰接班，未來褚橙會不會隨著褚時健的逝去而繁華不再?

對於褚一斌而言，頭頂著父親的光環，對企業的規劃也更現代，在2018年10月，褚一斌曾對外表示，褚氏農業已經有6年內上市的計畫。他表示：“農業還是要一步步走，初期階段還會很謹慎，速度不是第一，品質永遠排在第一位，在堅持品質的過程中，找到規模化的頻道。」

李志起對藍鯨產經記者表示，褚橙的銷售量應該不會有太大影響。他認為，首先，目前該企業的經營管理實際工作應該不會受到影響，其次，雖然褚橙的成功得益於褚老的故事，但是企業在後期的發展中已經發展成獨立的品牌，而不是依賴褚老的個人魅力來做行銷和銷售，品牌處理的手法也相對獨立，大家對品牌的認可度已經完成非常成功的第一次傳播，不會把品牌跟褚老直接劃等號。

“只要褚橙的匠心還在，褚橙就會一直走下去。」李志起說。(藍鯨產經王君wangjun@lanjinge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