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世界製造﹞
長久以來,她對某百貨公司男裝部的一個模特兒有種非常奇妙的感覺。每天一下班,她就無法阻止自己繞去看看他。
男模的樣子就是『World Produce』的男模樣子,擁有共通的特色-小臉、爆帥、冷漠、瘦但有肌肉和長腿。
他的肖像被貼在正門進去右手邊,手扶梯入口處。很大的一幅,約有三層樓那麼高。他的頭髮上方有好幾盞美術燈,每天晚上那些七彩絢爛的燈就在他臉的四周轉。
到【Soul Accidents】酒吧工作之後,有天下班她突然心血來潮想去看看男模。那時已經很晚了,街上沒有多少人走動,她繞捷徑穿過安靜小巷。
她看著自己的影子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幻想自己走在十九世紀,開膛手傑克會出沒的陰森小巷。
因為那些善於組織的厲害作者,讓二十一世紀的她擁有十九世紀的開膛手傑克和二十世紀的Micky,不管是真實還是虛構的人物,她總能透過文句感受當時那些人的心,並試著不去評斷,只是單純的領略。
有時她會想,時空說不定不只一個!
也許她在趕路的同時,開膛手傑克也在趕路,而Micky正開著他的豪華轎車往客人指定的目的地。
隔著電動門,她靜靜的望著不遠處的男模。鵝黃的燈光剛好落在他的鼻尖,造成一些淡淡的陰影。
「嘿~我記得妳!妳常來看我!」男模突然開口。
「齁~」她倒退幾歩,笑了,但沒被嚇到。
「我也想給妳這樣的笑容,可是不行,因為我是張海報。而且我的鼻子好痛!燈光太強了!」
「齁齁~」她沒法停止笑。只是想著男模跟她說話的同時他真正的身體或許正在某處拍照或開派對或睡覺,或~
有沒有可能,人的這一世跟下一世同時存在同一個地方呢?然後他們不受控制的相遇也相愛了?那時這樣的念頭強烈地出現在她腦中。
她想到那個男人,在他們發生肉體關係之後那個清晨,她發現他的指紋形狀跟她完全相同,只不過左右相反。
『很遺憾,我必須說實話~』
醫生轉身面對男人,拿下X光片。
『真的只剩兩個月?』
『最多三個月!癌細胞好像有陣子完全停止活動,很奇特的一個現象。不過現在看來~不怎麼樂觀。什麼時候回去法國?我給你寫份病況資料帶回去。』
『你說什麼?』
『你說你家在法國,你把資料交給你的主治醫生就可以了。』
『不必了。我沒打算再去醫院。我本來計畫下下個月回去,現在我決定下禮拜回去。』
『不然你留下來,就在我的醫院~好好~過完以後的~』
『我以為醫療技術會越來越進步,我以為一切會有不同。結果還是一樣!這些事情~包括我會生病,往後的日子會怎樣?甚至我會在哪天離開人世。我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先生~你讓我很驚訝~不知該說什麼!』
『我只是不知道我會遇見她!』男人微咧起嘴,無法控制地笑了起來。
〔The end and the beginning〕
那個男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在他們有過一次肉體關係之後不見了!
那是第一百五十天和之後,她人生最滑稽的一段日子。
她想,那個男人大概是老天爺派來試驗她的。要讓她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她並不後悔跟他上床。相反的,讓她懊悔的是,她沒有跟他說有點愛上他,也沒問他在法國的住址。這樣她要花多少年才找的到他呢?
可是她有『指紋』這個線索!說不定她可以問法國警察,把兩手指紋壓給他們看。
日以繼夜,她練習著法文,看法國電影,聽Yokohama小駱馬、小恐龍還是小鱷魚?差不多要學會了才發現主唱是德國人!
「今天不做生意?」
「不做生意。老闆把場地借給他的外甥開派對。」
「喔~我忘了這件事!唉~我們真可憐,竟然還要幫忙!」她嘆口氣。
「妳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外甥是誰?」
「是誰?」她微皺著眉「不知道很遜嗎?」
「妳來這裡應徵不是因為他嗎?」同事不怎麼相信「大部分的人都是為了他!」
「因為『他』?你越說我越糊塗!我是為了比別人多兩倍的薪水!」
幾個搬著燈光照相機各種器材的男人進來,後面還有兩個提衣服化妝箱的女人。
「這什麼?那什麼!!」
「什麼跟什麼?」同事被她驚訝地反應弄得莫名其妙。
她突然看到那男人固定坐的位置上,抽著菸只露右邊臉的女人畫像對面原來也有幅畫。
她看到一個只露左臉,喝著威士忌加冰塊的男人。
「這~這畫~什麼時候掛上去的?」她滿屋亂跑,想找電話問老闆。
但那緊急時刻她就是找不到電話,然後門關了。
兩個高個年輕人走進燈光裡,她瞬間凍結原地,就著光,仰頭。
「各就各位!」屋裡燈火絢爛,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她看到窗外多了好多張年輕的臉,好多隻手按在玻璃上,玻璃越來越模糊。
她不自覺走向窗戶,打開。
『Micky!我愛你!啊~啊~~~~』
『Jack!我愛你!啊~啊~~~~』
「卡!!重來!!」
她終於看清楚,其中一個坐在那男人固定的位置上,讓化妝師補妝的~
小臉、爆帥、冷漠、瘦但有肌肉和長腿。
他的臉並沒有被燈光曬傷!
「Micky?」
「妳是?」小臉、爆帥但還是冷漠。
她終於明白了,明白她為什麼對男模有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她翻開他的左掌對照著她的右掌。
完結,另一段開始。【完】
-給CH 和 J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