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Shall we dance-波蘭追憶 9

好像漸漸回到最初喜歡彈琴的感覺。
　
只是喜歡看自己的雙手在琴鍵上飛舞。著迷著，就像被自己俊美倒影迷住的那希塞斯。他迷戀著自己的雙手。而蕭邦，將他的迷戀巨大化。
　
當曲子如浪漫帶有轉折的小詩，他的手起先就像翩翩飛過花園的蝴蝶，優雅的在花朵上停留，輕巧的讓花朵知道他的探訪，隨後蝴蝶飛去，他的手變為紛落的雨滴。筆直的、一顆接一顆、忽大忽小滋潤花瓣。
　
當曲子激昂壯闊，他的手就像捍衛家鄉的士兵，沒有絲毫的妥協、退卻。在斷垣殘壁，在叢林溝壑，在任何的險境都不會失去信心和方向，步伐是堅定的、清楚的。
　
十月三號，進入比賽第一輪，選手依舊彈奏自選曲目。
　
雲定獨自在後台等待。
　
台上演奏者的演奏已近尾聲，他看看自己的右手。
　
『是不是更嚴重了？』瞞著雨嫻，他又去找了幫他治療手傷的醫生。
　
『欸～』醫生看著新的X光片，皺著眉『骨頭復原的情形比我想像的慢。我記得你說你是來參加鋼琴比賽？』
　
『嗯～』他看著X光片，不是很懂。
　
『結果怎樣？』五十開外的醫生笑笑問，親切又和藹。
　
『過了預賽，還有三輪。』
　
『恐怕～』醫生收起笑容『彈琴的時候應該很痛吧？畢竟這不是小傷，只是很幸運骨頭沒斷掉。』
　
『剛開始的確很痛，不過一陣子之後就忘了。我以為擦藥休息幾天就會痊癒。』
　
『我可沒這麼保證！』醫生嘆了氣『我勸你最好退賽。除非～除非以後你不彈琴！但我想那不可能吧！』
　
所以今天，他將要毫無保留！站起身，他聽到上一號演奏者結束最後一個音。調整一下情緒，他準備出場。
　
幻想即興曲，將會是他的總結。有激昂壯闊，有浪漫轉折。但今天的幻想和以往又不同了。
　
只是喜歡看自己的手在鋼琴上飛舞！雲定走出布幕，在一片安靜中，面對底下波蘭評審。
　
對於蕭邦，他們又是怎麼想的呢？擺好位置～
　
他很快彈出第一段，不讓自己的右手有機會感受到痛苦，於是一連串快速的音符從他手指裡鑽出來，迫不及待卻清楚的。每個音符都是一隻蝴蝶，一位士兵。
　
著迷著，他修長的手指。進入中段，曲子變穏，情感稍沉。
　
之後，全然的自由！飛翔！奔跑！廣闊的花園，無盡的土地～安心的釋放內心情感～
　
離開琴鍵，左右手在空停留幾秒，雲定吁了口長氣，滿意的笑了。
　
回到台下，坐回自己的座位，他的右手手指已經伸不直。他知道不少已經演奏過的，和他同間演奏廳，來自世界各地的好手盯著他，但他不想抬頭。
　
「嘿～」有人坐到他前面，一陣優美的琴聲傳來，雲定抬眼。
　
「你彈的很棒！即興曲66，膽子有夠大！到目前為止彈這首曲子能得到好評的『大師』可不多！但我覺得你彈的很棒！連修曼教授都抬頭看你好幾次！你知道他在波蘭是超級毒舌派，出名的挑剔！」
　
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穿著綠大衣的年輕人。近看才發現他真的很年輕，大概二十三四歲，渾身充滿活力。
　
「你怎麼知道？」剛才太專心想自己的事情，竟沒發現他和自己同一演奏廳。
　
「不瞞你說，他是我的老師！」年輕人悄悄湊近雲定「我叫傑拉爾．雷布夏，道地波蘭人！」
　
「你還真驕傲咧！這犯規吧！」
　
「不算！不算！」傑拉爾搖頭「以後再聊，我要去後台準備了。」
　
「演奏愉快！」雲定點點頭。在最後能聽到他的琴，也不枉這一遭了。
　
「決賽見囉！」傑拉爾揮手，一笑。
　
決賽，雲定哼了聲。對他來說，剛剛就是決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