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夜想曲-黑暗裡的鋼琴 10

原本安靜的收置著的往事在雲定推開門後翻飛起來。他不自覺眨了幾次眼。
　
最先進入他的視線的就是那架陪伴他很久，壞了好幾個鍵的舊琴。接下來～他抬高眼睛，瞪著掛在牆上的畫。
　
『留念』，他幼稚園時的隨性塗鴉竟被找出來裱了框。
　
畫裡一對父母陪著一個小男孩在公園堆沙堡，人物不大，而且只有背影。那時他對水彩畫很有興趣，覺得調色很有意思。他記得畫完之後被老師稱讚很久，甚至參加了比賽。
　
「這架琴～」雲定的視線轉回鋼琴上「爲什麼還留著？還擦得這麼亮？」
　
「那～反正我閒著沒事，又是～」雲定的姑姑余雲音隨便回了個沒頭沒腦的解釋，雲定回身看她，她卻避開眼神。
　
「現在證明留著是對的！」一會，她才再開口「你們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晚飯已經要準備了。」余雲音攀住雲定的手臂，帶著寵孩子般的親熱說「我們等了你這麼多年，今晚說什麼也要住下來。明天去給你爸上個香。」
　
「我們本來就打算住下。」雲定回答，不再追究姑姑閃爍的眼神過「陣子我會把她轉到附近醫院療養，麻煩姑姑多照顧。」
　
「嗯，那當然。何不讓婉淑住這？」

「她不好意思。」雲定回「我不想勉強。」

余雲音點點頭，轉而笑著對雨嫻說「雨嫻需要什麼一定要告訴姑姑，鄉下地方～」
　
「什麼都很好，我喜歡這裡。」挽住余雲音的手，雨嫻說「我幫姑姑一起煮飯吧！給雲定一個人靜靜。」
　
「說的也是。」雲音拍拍雨嫻的手，兩人離開房間。
　
「雲定的叔叔，那位也名叫『雲定』的叔叔，」和雲音姑姑走往廚房，雨嫻試探的問「是不是偶而會回來？」
　
「其實他們就住在附近。妳別對雲定說，好嗎？」雲音叮嚀雨嫻「上次『雲定』來有提到穗君，就是雲定的媽媽去探望雲定卻被羞辱的事。穗君為此傷心很久，一想到就哭。她和我兩個哥哥之間的事我也～那時我們整個家族都沒辦法解決。現在穗君就算不後悔也無法假裝不傷心！」
　
「嗯～」雨嫻點頭「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發生過那樣的事。」
　
「妳和雲定怎麼認識的？見他突然回來又帶妳這麼個漂亮有教養的女朋友，我高興的都忘了問。」
　
「沒有啦～」雨嫻有點不好意思，現在回想起和雲定的相識過程還是會臉紅。
　
「啊～他一定有告訴過妳，妳身上的音樂吧？」
　
「有～有啊！」
　
「雲定真的很厲害！他爸爸雖然跟他疏離好一陣子，可是還是很以他為傲的。他一定很高興雲定回來了！」余雲音擦擦眼睛。雨嫻溫柔的圈住她的肩膀。
　
房裡的雲定打開琴蓋，從架上抽出樂譜。
　
樂譜也是很乾淨，一點灰塵也沒有，而且由初級依序排到高級。
　
把譜放回原處，雲定坐下。
　
平靜了心情，他的雙手擺好位置接著彈出史卡拉第的小奏鳴曲in G，K13。他的雙手快樂的在琴鍵上跳動，閉上眼睛，再也沒有彈不出音的障礙。他在跟他的父親說話，那個有著倔強的溫柔卻是他現在才懂的父親。
　
他父親最喜歡史卡拉第，只有彈史卡拉第他才會出現不易出現的深層情感。他會靜靜的喝著咖啡，專注的看著他飛躍的手指。
　
in A，K26。in E，K20。in D-，K10。in C-，K40。雲定一首一首的彈，甚至想把史卡拉第五百多首奏鳴曲全彈完。
　
「我表現的很好吧，老爸？」
　
雲定回頭，在熟悉的老位置，余雲肯握著咖啡杯對著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