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夜想曲-黑暗裡的鋼琴 7

「羿涵才走不久，也許你可以追上她。」雨嫻說「我覺得她有話想對你說～」
　
「沒那個必要！」雲定把樂譜捲成一捲「我知道她的目的。這也不是什麼禮物！」他突然住嘴，瞪著一個逐漸接近門口的身影。
　
門外的身影似乎也發現雲定的注視，停下腳步。
　
「羿涵回來了嗎？」雨嫻的視線被貼在門口的海報擋住，她往門口走了幾歩，雲定拉住她。
　
「怎麼了？」她轉頭　
　
「我出去就好，妳不用過來。」雲定打開門，雨嫻瞄到一個氣質很好的中年婦女。穿著粉色套裝，脖上掛了串珍珠練，好奇心驅使她悄悄貼近玻璃窗。　
　
兩人都沒有開口，只是注視著彼此。一會，中年婦女伸出她的手，流著淚往前幾歩。雲定避開她的手，走到馬路旁，點了菸。
　　
難道她是雲定離家多年的媽媽？雨嫻悄悄拉開門。　
　
「收起妳的眼淚！」她聽到雲定冷冷的說「妳怎麼找到這裡的？是不是因為我出名了，想來跟我要錢？」　
　
「雲定！」雨嫻一呼。
　
「沒妳的事！」他大吼。雨嫻嚇了一跳。
　
「幹嘛那麼兇啊？她是你媽耶！」中年婦女看了雨嫻一眼，擦了擦眼淚，轉身面對雲定。　
　
「我去台北找你，才知道你搬到高雄。我只是想看看你過的好不好～」
　
「看看我過的好不好？會不會太遲了？妳離開的那一天的情形，我一直都記得！　我爸跪著求妳不要走！一個男人哭的那麼傷心，妳卻揮舞著水果刀堅持要走，還說如果不讓妳走，妳就要死在他面前！妳有考慮過我的心情嗎？年幼的我是用怎樣的心情看著妳？」
　
雨嫻摀住嘴，不敢相信聽到的話。雲定氣質出眾的母親，竟然會～
　
「我爸要妳不要嚇到我，然後妳拿著刀子，蹲到我身邊，像唱催眠曲一樣輕輕的說『雲定也喜歡叔叔吧？妳跟叔叔一樣都有音樂上的才華，將來一定會比叔叔還棒！媽媽很愛很愛叔叔，看到你彈琴的樣子就想起叔叔。現在媽媽要去找他，你幫媽媽好不好？如果再失去你叔叔媽媽也活不下去了！雲定真的好像好像你叔叔！』哈哈～」雲定笑了起來「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天妳說的每句話，我還是可以一字不差的背出來。」　

余雲定更加冷峻地瞪著多年未見的母親。
　
「我爸站了起來，靜靜的走向妳。妳尖叫著說要和我同歸於盡！然後我爸握住水果刀，把它從妳手中奪過來，同時放妳離開。從那天起，我爸就變了！整天泡在酒裡，喝的又兇又猛！只有我彈琴的時候才會正眼看我。『你果然是那個人的兒子！』我一邊彈，他一邊說。『給我彈！給我繼續彈！』他一直說，『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下來！我看你多有天份，余雲定！』他叫叔叔的名字看的是我。因為我的名字和他一樣。」　

怎麼會這樣？雲定當時輕描淡寫帶過。沒想到～雨嫻呼吸急促起來，替雲定感到難過。　
　
「家裡那台妳買給我的二手鋼琴，不久就被他砸爛了。好幾個音發不出來。一旦彈到發不出音的鍵盤，我就得挨一頓揍！『看你多厲害，余雲定！』我爸笑的很痛快。這樣的日子直到他證實我是他的親兒子，直到他再娶婉淑的媽媽。」雲定把菸丟掉，又點一根。
　
「婉淑的媽媽是個很好的女人。對我也很好。可惜婉淑出生後不久，我爸就生病了。長期酗酒傷害了他的肝，在床上躺了兩年。過世之前，他對我說『雲定，彈個曲子給我聽。』那時候我知道，他叫的是我的名字，不再是叔叔的了。他說一生虧欠我太多，所以用剩下的積蓄替我訂了一架琴。聽到這裡，妳想我會原諒妳嗎？因為不論過多久，傷痕永遠都在！我爸手掌上的傷痕，我心上的傷痕。」
　
「我知道了。看到你就夠了。」中年婦女把滿臉的淚擦掉，補了補妝，拿出一張支票「這些錢～是這些年我為你存的。」她把錢交給雨嫻「妳是雲定的女朋友吧？　錢就交給妳。用不用隨你們。」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伯～母！」雨嫻追出去「伯母～」
　
「再見。」雲定的母親回頭，微微一笑「說這句話也許很沒人性，但我沒有後悔過。」
　
雨嫻心情沉重的回到鋼琴班，雲定不在樓下。她爬上樓，看到雲定坐在鋼琴前。
　
【夜想曲－黑暗裡的鋼琴】第一個音被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