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tender

隔天早上，藍采茗提著書包昏昏沉沉從樓上下來，倒了杯牛奶。

因為太擔心小紫所以睡得極不舒服，身體有些痠痛。

「昨天是不是又看整晚的電腦？亂發一些亂七八糟、無病呻吟的漫畫？」隔了幾分鐘，母親接續昨晚的連珠炮火：「妳這樣子哪像十七八正值青春的女生？氣色這麼糟！我年輕的時候皮膚也沒這麼糟，臘黃又沒～」

她直直看著母親，欲言又止。

「好啦！吃個早餐也要搞成這樣？嘴巴收斂一些行不行？小心又傷到哪裡！」父親瞪了瞪母親：「采茗的氣色並不差啊！」

「你就是會幫她說話，把她寵得無法無天！」母親又要拍桌，但想到自己的手又忍下：「上次我看她畫的一張畫，你知道她畫什麼嗎？一個奇形怪狀，眼歪嘴斜的男人成大字樣，眼睛睜的其大無比！男人額頭上有個彈孔，可是流出來的不是血而是種黏稠狀的東西。噁心死了！我就順手把它扔了！」

難怪找了很久找不到！她想。那張畫本來是要送小紫的，慶祝她脫離她母親的前男友，強行進入她房間那個。

「我真搞不懂妳的腦袋在想什麼？」母親轉向她：「怎麼有辦法裝那麼多沒有事實根據的東西？我看一定是遺傳到妳爸爸！你們到底有什麼問題？」

「也許，我們根本不是地球人！妳想過沒有？我們是外星人！」父親冷冷給了母親一槍：「我們專門來地球解救妳這種笨蛋！」

「藍信祐，她就是被你慣壞的！」母親氣的牙癢癢，卻又不甘示弱「有種離婚啊！我就不相信你不好面子！我才倒楣咧！」

「是妳一直忽視采茗不快樂這個問題，她不講原因，我們不該更有耐心一些？她是怎樣的孩子我不清楚嗎？」

「總歸一句都是我的錯～」

坐她旁邊的采勤用力推開椅子站起來，表示要出門了。

「慢著，采勤！」母親忙把擱在流理台的便當拿過來，轉瞬堆滿笑容：「昨晚幫妳準備的，記得吃！」

「知道了。」藍采勤接過。

「爸，媽～」放下杯子，采茗開口，很安定的語氣。

父親眼神從報紙上移出來，母親和妹妹則是定住腳歩。

「國三的事的確是個起點，我開始不信任人、不想和同儕競爭，但最關鍵是因為外公的過世。我一直想為什麼是他？爲什麼世界上那麼多不值得活下去的人平安無事，外公卻要遭受病痛的折磨？我開始覺得人生不過如此......」

父親放下報紙，靜靜的望著大女兒，嘴微微抿著。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想念外公！他在我腦海裡明明還那麼鮮明可是卻已經不知在何方！你們說的我都懂！真的都懂！我不是不懂感恩～」

母親突然衝過來給她莫名其妙的一巴掌，把她推的老遠。

「妳醒了沒有？神經病啊！想把一切都丟給別人？什麼外公不外公？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管？誰來給我答案？我難道不可以橫著心當沒妳這女兒？」

「妳做什麼？」父親盛怒：「妳就不能改變自己的想法嗎？妳還是想把采茗逼回盒子裡，裝作沒事，一切都很正常？」

「難道她有壓力我就沒有？」母親推開父親。

她摀著臉，不敢置信。賴還會給她擁抱，自己的母親卻給她一巴掌！

這火熱的一巴掌澆熄她好不容易想把心裡的傷痛說出來的熱切心情。她摀著臉，空洞又癡呆的瞪著母親。

「采勤比妳有企圖心多了！算我求妳，藍采茗，稍稍尊敬我這當媽的一些，振作一點不行嗎？哪個母親需要這樣求孩子？妳還當我是媽吧？」

「好吧！算我發瘋！」放手，她哀笑幾聲，悲哀的拿起書包：「說不定我真的是外星人，專門來淘汰妳這種笨蛋！」

「妳給我～」母親抓住她，因她無禮頂嘴又想動手。

「全都給我滾出去！」父親拍桌大吼，母親嚇了一大跳，瞪著父親咆哮：「該上課上班的，全滾出去！」

「采茗！」往車站路上，采勤喊她。

「我不像妳。我很平凡，只是有個聰明的腦袋。」她口氣裡的羨慕是采茗從不知道的：「我沒有值得一生追求的理想，聽起來有點可悲～如果我和妳一樣有某種才華，我想我也會不顧一切和所有人對抗～可惜～可惜我沒有！」

「別說了！」她拍拍妹妹的頭：「沒關係了！我早就看開了！」

懷著比以往更低蕩，彷彿又回到國三似的心情到學校，一進教室就看到她的桌上擺了一大堆東西。

當中最顯眼的是她昨晚試戴過的星星髮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