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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枚銅錢
2008/11/26 02:39:14瀏覽891|回應0|推薦7
一把銀白色的刀刃瞬間劃破滿天黑幕,無情的雨奔騰而下。寒意,自二十餘萬雙眼瞳中商略而起,如瘟疫般快速蔓延。
 
城外,一名血紅色的身影持著十文字槍穿梭在人群中,激起陣陣血霧,使他更加地血紅。
 
盡皆愕然,彷彿看見了那早已逝去的最強傳說復生,曾經的恐懼與崇敬,震懾了萬物生靈,只剩下淒厲哀號迴盪著。
 
「這是最後了,怕死嗎?」他望著遠方密集至天際的人群淡淡地問,任由滿身鮮血流淌,好像剛才的戰鬥不存在似的。
 
「怕死?哈哈哈!!」後藤基次倒提仍在滴血的武士刀,縱聲狂笑。
 
「很好,那我們一起去死吧。」轉身,留下滿地殘紅。他的眼朦朧,向著豐臣秀賴所在的黃金天守閣跪拜,呢喃似地:「我願生生世世守護五七桐徽。」
 
一句話,似訣別、是死別,堅定完美了淒絕的信仰。
 
他看著他們,最強悍的生死兄弟,三千赤備軍,全都是要去送死。臉上的濕痕是雨還是淚已分不清了。
 
「目標,德川家康。」
 
三千人,殷紅的盔甲猶似信念,無視風雨的火。
 
他跨坐上馬,將腰上的佐衛門左木牌掛在頸中,緊緊地握著。
 
走了,便不再回來,沒有誰能夠力挽狂瀾。
 
雨越下越大,流過木牌上的刻痕,使他的回憶更加清晰,那一行字......他的名字......一生中所格守的,不容污衊的「道」
 
真田信繁(真田幸村)
 
 
他的回憶飄向那年。關原,夢碎的地方,令人永難抹滅的痛苦傷痕。
 
依舊是屬於月的夜晚,皎潔地低眉,為了人間的殺戮而垂淚。
 
石田三成沐浴著月光,囈語似地:「我只有一個願望,守護豐臣。」
 
他們志同,道合,都有相同的夢想。在這小山坡上,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明天,都將走向各自的路,在關原終結。
 
眾人清楚結局早已注定,只是不願屈服。在短暫的人生中綻放最絢麗的花火,生存的意義。
 
真田幸村望著璀璨星子,陷入迷茫的思緒依舊,他不發一語。
 
 
一六零零年,上田城。
 
「我一定要殺了你,一定要!!」德川秀忠憤怒地摔下馬鞭,對著遠方山際的人影怒吼。
 
三萬八千人,竟被區區二千人給擋下,裹足不前。
 
「衝啊,總攻擊!一定要趕往關原!」
 
真田幸村擺擺手,伏兵盡出。漫山塵埃滾滾,箭矢如雨般落下,染紅了整片大地。
 
「德川秀忠太年輕了,對你來說根本就是大材小用。」真田昌幸拍著兒子的肩膀問:「是因為他嗎?」
 
「......」真田幸村空洞地看著東軍狼狽地撤退,心裡卻沒有一絲勝利的快感,他喃喃自語:「他......」
 
那道身影,他。彷彿是一座黑色高山似地,予人無盡的壓迫感。戰國最強的稱號,在那場戰役用許多人的鮮血奠定。
 
閉上眼,往事歷歷浮現,不去關原的原因是不敢嗎?
 
「報!」一名探子匆匆來到,硬生生地打斷了思緒。
 
「何事?」
 
探子顫抖著,道出致命的消息:「小早川秀秋大人叛變!!」
 
 
關原
 
「如何?」德川家康啜飲著茶問道。
 
「是,小早川秀秋歸降。」黑田長政將一封信遞上,
 
「很好,平八,接下來靠你了。」
 
「是。」一名穿著黑色盔甲上掛有一串佛珠的男人應聲領命,他戴上鹿角大盔,無聲殺意如潮水般向四方散開:「他呢?」
 
「在...上田城。」黑田長政不由自主地發抖著。
 
「嗯...」他抓起身旁的長槍-螟蛉切,走出帳外,自語:「別害怕阻礙,你的名字,真田幸村。將會超越我,後人會永遠記得你,永遠。」。
 
「大局底定。」德川家康放下茶杯,倒茶。
 
不久,戰爭結束了,由一個擁有最強傳說稱號的男人,決定了關原的勝負。本多忠勝。
 
這名字,成了一生的心結。
 
 
生與死,永不停歇地遞嬗。苟活不如就義,何言畏死?
 
若江,紅色的。
 
木村重成無視眼前刀槍如林,依然,突破。
 
「我為你們鋪路!」他咬牙,拗斷插在複側的槍柄,直直縱馬奔向井伊直孝的部隊。
 
如飛蛾撲火。
 
十四年的流放歲月,沉澱了他、也昇華著。
 
今朝,他在大阪,為了昔日的信念。
 
「木村重成戰死。」伊木遠雄的眼角閃爍著。
 
「謝謝你。」真田幸村冷靜地,壓抑心中的不捨。他支走兒子真田幸昌保護主君,親情......所有的情感全部隱藏著,他還有夢沒完成。
 

每個人心中都明瞭,卻不願道破。就這樣懷抱著一個夢想而死,至少還有實踐的價值。

 

驀然,一聲槍響打斷了真田幸村的思緒,北國的風雪已來到譽田。

 

「走吧。」毛利勝永揮一揮手,眾軍奔騰突入片倉小十郎的部隊。伊達政宗隨即領兵加入戰爭,紅與藍交錯,這裡已不是人間。

 

人們互相砍殺,不為什麼,只是各為其主。沒有仇恨的殺戮,他們機械式地揮刀,暢飲鮮血。許多人仍是茫然,不知為何身在此地,甚至參加這場戰爭,於是潰敗。

 

「我有一個夢。」然而這已是大家所共同的夢,為了實現,前仆後繼地前進、再前進。

 

北國軍大敗,真田軍人人身上都是慘烈的刀痕,痛、不痛?

 

「關東百萬,沒一個是男人!」僅僅數千人,聲震萬里,彷彿是最後的豪言,燃燒轉瞬消逝的生命。

 

烈火饕餮著風雨,瘋狂地耗盡自己的生命,將信念的殘灰灑落在這個地方,會開出最絢爛美麗的櫻花。

 

接連三次正面突潰德川本陣是最壯烈的效忠,赤備軍們全都怔住了,他們抹抹雙眼,不知為何流下眼淚,手因緊握著武器而逐漸泛白,義無反顧地追隨著那紅色身影,沒有人畏懼、沒有人害怕。這不是一時的激情,因為在他們眼中的身影,那個紅色的身影,是如此地巨大。

 

「怎麼會......」德川家康傻了,衣衫不整地逃命,藤堂高虎部隊大敗、前田利常潰不成軍......這不是江戶幕府最精銳、引以為傲的部隊嗎?就連號稱「西國無雙」的立花宗茂也不敵那僅僅數千人的「傷兵」。

 

自從三方原之戰後,便不曾如此狼狽過,羞恥、恐懼......在在縈繞心頭,風聲鶴唳。

 

時代依舊轉變......

 

「永不言退!」不知是誰說的,卻也道出大家的堅決。死亡不是終結,他們以此榮耀生,光榮曾經活過。

 

然而。人去,萬事休。真田幸村看著凌亂的本陣,雖然心中早已知曉,卻還是懷抱著希望,但是此時,俱往矣。

 

「你們......失望嗎?」真田幸村轉頭凝視著眾人,雙眼閃爍。

 

「我還沒死。」大谷吉治一刀砍斷德川軍遺留的旗桿,憤怒地說。

 

敵軍逐漸包圍茶臼山,蟻群般圍攏在山腳下,卻遲遲不敢進攻。害怕......這令人永難忘懷的軍隊,就像當年的一之谷,不,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場創造傳說的戰役。

 

「讓我們,將名子深深的烙印在他們的記憶裡!」真田幸村高舉十文字槍,這把自初陣以來陪伴至今的朋友,見證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每個人的雙眼無懼,生命從此時開始昇華。

 

「明天見。」淡淡地,就像雪落下般,若有似無的約定。

 

身旁的弟兄一個個倒下,沒有人流淚,活著的人背負著死者的信念,一眼道盡千言、無聲卻是萬語。

 

「滿足了,這一生。」他不後悔走過的路,只是在回憶,締造最後的「道」。

 

他閃過迎面而來的長矛,順手抽出短刀刺入一名武士的腹中,十文字翻飛、舞動,彷彿在訴說那些年的感動。

 

力盡,盡力......他的身軀搖搖欲墬,精神已超越了肉體極限,一切都要結束了。雨依舊、輕柔地洗淨滿身血汙,他的眼朦朧,好像看見的櫻花在眼前飛舞,就像那年......嘴角漾開的微笑。

 

 

雨後的大地,是那麼地聖潔。德川家康的手依舊顫抖著,他看著聳立在眼前滿佈傷痕的十文字槍,莫名的哀傷迴繞著,絲毫沒有勝利的喜悅。眾軍盡皆無語,腦海裡不禁浮現那抹血紅色身影,帶著無比崇敬。他們將永遠記得這一天,那些人,以及一則傳說-六枚銅錢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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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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