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人生的路常是柳暗花明，峰廻路轉。

兩年前，溥聰兄攜馬英九市長音訊前來，希望我接勞工局長，我委婉拒絕後，與馬市長在市長室長談，隨後出任台北市政府人權委員會副召集人，馬市長是召集人。

那時，我的老友，襌畫家楊漠，也就是後來的楊渡，剛從宜蘭經北橫公路回台北，發了一通簡訊給我－「走北橫，每個彎處一眼望去，看似路的盡頭，行到轉折，又是另一番風景。」

不意，兩年後，人權會任期屆滿，我竟然會出任原先拒絕的職位，一切似乎又回到起點，這是我始料所不及的。

二００六年十二月九日北高市長選舉，開完票後，郝龍斌以將近十七萬票的差距領先謝長廷，總部欣喜若狂，自行宣布當選。但是面對結果，我則是悲喜交集，龍斌兄滿心喜悅，熱情擁抱，我告訴他，我替他高興，也替黃俊英老師感到難過與不捨。

龍斌兄非常貼心，他說，我知道。

一方面是本性善良，會為人著想；另方面也知道人民的期待是沈重的。

那個晚上，我已把我的辦公室全部清理乾淨，文件全部逐一歸檔，交接完畢，飄然離去。

然後，龍斌兄打電話給我，開門見山，邀我進入他的小內閣。

他的熱情是有感動力的，不似我的常陷於耽溺，以前我做律師，別人覺得名利雙收，我卻總是為一些受冤的處境而痛若不堪。國士待我，國士報之，面對盛情，內心卻充滿悸動揉和著歡喜與不安。

我明白，這些情緒往往流於淺薄，卻常是人性的真情流露。而責任則是深刻的，卻往往被理性所忽略。

因此，短暫考慮後，決定拒絕，心裡頓時又恢復海濶魚躍，天空鳥飛的快感。但是，又不知如何面對這個大我七歲對我非常友善的大哥，最後只好以簡訊婉辭。

不料，隔天早上龍斌兄的接連來電，又讓我原先婉辭好意後自由自在，輕鬆的心情，又放不下來，再次陷入困境。面對善意，心總是如同在春風中初融的冰雪，這與面對不義，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我臉部線條的剛硬，橫眉冷對，猶如凌厲的鍾馗，有非常大的落差。我知道這個缺憾是為人處世的弱點，卻無法改變。

但是，盛情雖然難卻，不過內心猶然忐忑，我到底應該如何選擇，何去何從？

家庭會議召開後，幾乎一面倒，反對我進入台北市政府，理由可能各執其是，可能似是而非，但他們愛我的心，是我深知的。

我此行何去何從，到底他們判斷的理由是否正確，那些還只是浮光掠影，真正的問題是，我需要他們的祝福，大乘佛教說那是因與果，小乘佛教說那是願與力，有的密宗學派則說要有好的銘印或觀想在其心，我相信因果、願力、銘印與觀想，我也相信聖經所說的萬物皆有時，我更相信祝福，對我而言，那些都不是宗教而是常情常理，是指引人生的智慧。

所以我牽掛著家人的態度，我仍然希望得到祝福……。

的確，後來的轉折怎麼發生的，我仍然不明白，2006年12月18日 ，星期一，我先幫黃俊英老師完成「當選無效」訴訟的起訴狀，再飛台北。

但是我得到了家人對我的祝福，他們向來在最後關頭，都會把所有的信任與祝福，完完整整的給我，我感謝他們在每次我最需要時，都給我毫無保留的支持，他們主要的意見是認為，我隨便接一個案件，收入便可以維持生活，自由自在而且不會離家太久。但是，我又何其有幸，能夠站在那個很可做事的崗位上去幫助需要的人，這種富有，不是一個人所賺的錢財所能比擬或了解，就像在這個過程中，我不斷的在內心深處期盼得到祝福一樣。在這個工作中，有多少人同樣需要我給予他們的祝福，我也明白，有很多人在這個工作上，會做的比我好，何況我與此也沒有太多的淵源，只是因緣尚未具足，而我剛好在這個團隊，在客觀上有機會，在主觀上願意做事，如此而已。

只是此行當否？是福是禍，其實都尚未可知，或許有一天，驀然回首，正在燈火闌珊處，或許回首來時路，也有風兩也有晴，這些我都不知道，非得等到遇到的那一天，方才有了悟的機會。

這幾天，我心裡一直被一首古老的詩歌輕輕的觸動著：

華亭鶴唳詎可聞

上蔡蒼鷹何足道

君不見……

江東張翰稱達生

秋風忽憶江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