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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我來到了特教班(七) |
創作|另類創作 2013/05/13 01:33:00 |
整個上學期的前半段時間,生活照顧的部份(吃飯餵食、刷牙、餵藥、換尿布)由我和保姆楊媽媽分工合作。但是,楊媽媽獨自拉拔一兒一女也頗有自己生活上的難處,雖然兒女都已經上高中和大學了。保姆楊媽媽面容慈善,心腸很軟,身形略呈福態,是個四五十來歲年紀的女人。和她在一起,常聽她提及自己的婚姻和失落的童年。 至於,她為什麼會想做保姆的工作或又如何經人介紹來到這兒照顧特殊智能的孩子?從與她的言談之中,我感受到大部份原因與她的童年有很大的關係。 小時候,保姆楊媽媽的爸爸是部隊裡的阿兵哥,或許是長時間待在部隊,使得她的媽媽一個人生養三個孩子常感覺無所依靠。畢竟,身為軍人的妻子─堅強、獨立是必備條件。日子久了,她的媽媽耐不住寂寞和辛苦,夜裡(款包包)逃離了這個還有三個稚子的家。 保姆楊媽媽上有兩個哥哥,在那個年代成長在眷村裡的孩子,如果父母在婚姻的路上也出現問題,孩子多半有兩種極端的表現:一種極為優秀,不管自家父母婚姻狀況如何,外面孩子邀約玩耍的把戲有多多,只知道一股腦兒把書唸好,為了自己將來能有好的前途繼續打拼;另一種則是缺乏溫柔的安慰與母性的引導,又受不了過於嚴苛的軍事管教,從此誤入歧途,成為黑道小混混。(其實,應該說這是每個地方很普遍的現象) 很不幸地,楊媽媽的兩個哥哥都走上黑道的邊緣,書沒唸完,卻混了一甲子黑道大學,最後身體越來越衰弱,都相繼離開人世。而楊媽媽呢?流離失所的被輪番上陣的祖母、曾祖母、...等人帶大。在她成長過程中,爸爸每隔一段時間回來看望三個孩子,堅守自己身為軍人和父親的崗位。保姆楊媽媽對自己的母親盼了又盼,二十幾年來,好不容易有一次過年回來,卻拿了衣服又匆匆的走了。一直到楊媽媽結婚也都有小孩了,不知在小孩多大的年紀,保姆楊媽媽的媽媽回來了! 「是她被外面那個人甩了!」保姆楊媽媽冷冷的說,眼裡卻有一絲絲的哀傷。 「我需要她的時候,她在哪裡?」楊媽媽把臉瞥過一邊。我想,她不想讓我看見她的淚。 我不敢出聲,我怕她崩潰。 我也正在給小君、小宣餵飯,同時聽著楊媽媽的故事,聽到噤聲不語的盡頭,我知道此刻只有不再四目交接、沉默不語或許才是最好的安慰。 但是,她正餵著飯的小翰翰..... 「嗚....嗚....嗚....」 「楊媽,楊媽,小翰翰哭了!」 「不要難過,不要再難過了!媽媽有回來就好了。總是回來了。」我有點緊張,因為小君或小宣哭起來,我還能安撫,小翰翰哭起來可是會要我的命啊! 我馬上換了一片快節奏、音質清亮高亢的CD,為的就是要轉換情緒和重新吸引小翰翰的注意。 看見小翰翰那一張小臉,兩行淚又是那麼大顆的一顆一顆地滴下來時,總還是覺得很不搭調而突然想笑時,忘了上一秒的腦海裡仍浸潤在楊媽媽過去的失落中,心緒轉換之間,一時岔了氣,忍不住紅了眼眶,瀉出了鼻水。 「楊媽媽,別再難過了喔!老天爺給了妳和媽媽重新回頭尋找愛的人生。」我緊抿著嘴,用力拉出臉上一彎新月的微笑角度。 「她的精神狀況不好,我跑療養院也跑得很辛苦。那麼多年來,我是很想看看她;可是等我真的見到了她....」楊媽媽又哽咽了起來。 「在她身上,我找不到...愛。很...失望,這不是我想要的。」她,又掉淚了。 於是我,又噤聲不語了。 過了好幾分鐘,楊媽媽才又開口說話:「我從事保姆這個工作,是因為我從小就缺乏母愛。可是,我又很想要有母親愛我的感覺。」 「所以,妳在尋找失落的那一塊?你從這當中,找你缺乏的、你要的母愛?是不是?」 「嗯...也是啦...對,我試著在這裡找我心目中─我的媽媽。」 「我喜歡孩子黏著我的感覺。這是支撐著我去照顧我母親的力量。」 不知怎麼地,我的心隱隱作痛。 是青梅子的酸澀藉著窗外滴答響的雨滴輕輕流入我心底,我還以為承受的當下,不足的養份會從此埋沒、扼殺了那粒還未曾冒出芽的種籽;我還以為乾枯、毀壞的朽木,將就此走入墳墓的灰燼;我還以為陌生、銳利的岩縫中,再也開不出美麗的花朵。 曾幾何時,也是青梅子的酸澀在雨水的滋潤下悄悄泌出的甜,化開了我也曾有的疑惑。沒有足夠養份的孩子,未必不能開出璀燦的道路,只要他們心開闊,路會轉。 愛的渴望或延續 仍然 可以以各種生命形態 被對待或被包容 就在彼此的缺陷與缺憾中,不知不覺地,連起了一條線。 那條線,在這裡無需透過太多言語,哪怕是無聲的嘆息,悄然的落淚, 抑或是不知為何的悲傷還是喜悅,點點滴滴,早已默默為 我們成就了一份 美 ● 麗 ● 的 ● 感 ● 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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