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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7/19 00:30:55瀏覽427|回應0|推薦0 | |
V “嫻靜、沉著、淑雅、守禮,這些是成為一個好妻子應有的品質……” 迪士尼電影《花木蘭》的預告片裡,“媒婆”鄭佩佩塗著詭異浮誇的妝容,教誨劉亦菲版的花木蘭什麼是女德。 一板一眼的三從四德,語氣裡卻殘留著金戈鐵馬的味道,說不出的違和。 曆數老年鄭佩佩出演的角色,無論是精忠報國的岳母,還是豪情萬丈的佘太君,都是義薄雲天的硬核老太太,刻板印象難免讓觀眾產生反差。 但鄭佩佩的確不適合教女德,因為她自己就是花木蘭。 成為俠女 上世紀60年代,香港邵氏電影剛剛起步,就已紅遍亞洲,而鄭佩佩正是邵氏的一塊金字招牌。 那時,她走在韓國的大街上,會突然有影迷用蹩腳的漢語大喊她“金燕子”,衝過來要簽名,甚至有人對她說:“你可是我和我老婆的媒人呢”,原來那人第一次帶著女友去看戲,看的正是她演的《大醉俠》。 那時候,青春正好的鄭佩佩20歲出頭,剛來到香港這座鋼筋建造的城市雨林,就闖出了一片天地。 1946年,鄭佩佩生於上海的弄堂裡,母親是能說一口流利英語的廣東閨秀,父親是開墨水廠的富商,作為家中的第一個孩子,她擁有一個公主般的童年。 直到6歲那年,父親因政治問題入獄。自此,鄭佩佩的人生裡再也沒有見過父親,人生中一半的歡笑時光隨之流逝。 無奈,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媽媽隨即成了家裡的經濟支柱。為了養活孩子們,她同時兼幾分工,作為大姐的鄭佩佩從此擔任了母親般的角色。 那時最小的妹妹才剛滿月,鄭佩佩常常背上背一個,懷裡抱一個,手裡還要拎一個,身上掛著三個小人,五六歲的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過馬路,一條窄窄的馬路在她看來像是一眼望不到頭。 後來,被問到童年最難忘的事情是什麼?她回答說是照顧三個弟弟妹妹。 獨自留守在上海的歲月也讓她記憶深刻,媽媽帶著三個弟妹前往香港投奔舅舅,鄭佩佩暫時被留在上海,這段經歷讓她從小養成了獨立堅強的性格,小小年紀就敢獨自一人坐火車去北京。 到15歲時,母親才把她接到香港生活,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然而剛到香港的時候,鄭佩佩看不慣香港人整天打麻將的“腐敗”生活,再加上不會講粵語,對新環境十分抗拒,一度鬱鬱寡歡。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在南國劇團看演出,發現劇團有國語演出,頓時覺得倍感親切,不惜辜負了舅舅讓她繼承紡織廠的厚望,決定考進南國實驗劇團。 對鄭佩佩來說,命運始終掌握在她自己手裡,無論選擇對錯,都無權後悔,這是鄭佩佩第一次為自己的人生作選擇,幸運的是,這個決定讓她找到了方向。 風華正茂的鄭佩佩,既有江南女子的嬌柔,又帶著生活造就的英武之氣,再加上一米七有餘的高挑身材,很快受到團裡賞識。 從劇團畢業後,鄭佩佩正式簽約邵氏電影公司,美麗的身影出現在在各類影片話劇中。 機會到來的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1965年前後,導演胡金銓正籌劃拍一部武俠電影,想要找一位能打,且氣質硬朗的女演員。 正巧此時鄭佩佩出演《牛郎織女》舞台劇,在裡面女扮男裝飾演牛郎,台下的胡金銓看到這個小姑娘一出場,兩手一拍,就這麼定了。 這部原本不被看好的電影,就是後來被視作中國“新派武俠”電影開山之作的《大醉俠》,鄭佩珮飾演的“金燕子”成為“新武俠”電影中最經典的女性形象,也是中國影史上第一個女扮男裝的角色,電影一經上映後迅速火遍大江南北。 當時李小龍一見到她,就會開玩笑地衝她說:“過來打我試試看,過來打我。” 在邵氏工作的7年裡,鄭佩佩出演過23部電影,部部大賣,從此她被觀眾譽為“武俠女皇”,“俠義”也逐漸成了鄭佩佩生命的底色。 《大醉俠》帶給了鄭佩佩名氣與榮譽,也帶給了她一位“父親”。對於鄭佩佩來說,胡金銓導演不僅是她的伯樂,還是她的人生導師。在胡導演這裡,她找到了丟失許久的父愛,兩人的“父女情”延續了近五十年。 在胡金銓心中,鄭佩佩是真正的俠女。有一次他和老友相聚喝得不省人事,大半夜一個電話鄭佩佩立刻趕到,從彌敦道一頭背著兩個人走到另外一頭去叫車子。 鄭佩佩曾回憶道,年輕的時候,她喜歡把胡導當作爸爸,凡事都向他請教,等到自己上了年紀以後,她喜歡把胡導當作兒子,每天打電話提醒他出門帶上假牙,帶好電話錄音,還會特地跑去他家幫忙整理衣物。 她常常向人說起,胡導最喜歡自己幫忙整理的箱子,說是世界第一整齊。 胡金銓在美國去世後,他的所有身後事都由鄭佩佩一手操辦,每每想起故人,鄭佩佩時常感慨道:“現在的人啊,再也不會有那種感情啦。” 無愧於心的歲月
2015年,在賴聲川的舞台劇《在那遙遠的星球,一粒沙》中,鄭佩珮飾演女主角葉櫻,一位堅信丈夫被外星人擄走的老婦人,每日用天文望遠鏡夜觀天象,在鬧市街頭販賣指針靜止的手錶。 有人說,這個劇情太過魔幻,鄭佩佩卻說:“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因為篤信一個人或一件事就會義無反顧、不經大腦。” 這幾乎是她一生的寫照,橫衝直撞,卻始終與愛情無緣。 憑藉多部武俠電影中的出色表演,鄭佩佩俠女的形象深入人心,再加上她拍戲的時候十分較真,沒有吊威亞經驗也義無反顧地上場,有時甚至用真刀真槍,和她一起拍戲的演員總是很害怕她,跟導演抱怨:“她會不會真的打死我?” 張徹導演曾開玩笑跟她說:你太凶了,誰敢娶你?這輩子恐怕都嫁不出去的。
這話一直被惴惴不安的鄭佩佩記在心裡,在從小缺少安全感的她看來,結婚生子才是她的最終歸宿,她渴望一個完整的家。 扮演“大醉俠”的搭檔岳華,曾讓鄭佩佩看到了愛情的曙光,螢幕上的金童玉女一度假戲真做,最終卻因女作家亦舒強行插足結束了近五年的感情。 結識後來的丈夫原文通的機緣來得巧合。一次母親打麻將輸了錢,差鄭佩佩去送錢,兩人因此相識,與其他男人不同,原文通從不向她獻媚,還經常批評她的小毛病,在年少青澀的鄭佩佩看來,他的與眾不同有著別樣的魅力。 母親卻早已看出了原文通的為人,極力阻攔女兒想嫁給他的衝動,然而對於兩個年輕人來說,越是阻攔越是助燃,更加堅定了結婚的信念。 1971年,年僅25歲的鄭佩佩結婚了,她宣佈退出娛樂圈,跟隨新婚的丈夫遠赴美國,這一去就是20年。 然而婚後的生活並沒有想像中的幸福,背井離鄉的孤寂和婆媳關係的複雜,時常讓她找不到歸宿感。為了儘量不浪費家裡的錢,鄭佩佩在美國做過許多工作,替丈夫照看店舖,創辦電視台四處奔波,但最重要的工作,是要給原家生兒子。 鄭佩佩回憶那段時光說:“我當時對生育有一種不正確的想法,覺得丈夫是三代單傳,我既然做他的太太,我就有這個義務,要把自己的肚子借給他生孩子……我把生育當成一個工作了。” 為了生出兒子,她懷孕八次,流產四次,常常自己一個人跑去醫院產檢,有一次醫生問她:“你有沒有老公啊?” 鄭佩佩回到家把這話告訴了丈夫,原文通才第一次陪著她去醫院,當醫生拿著碩大的針頭給她抽羊水時,原文通早已嚇得臉色發青,鄭佩佩那邊卻毫無波瀾。 後來蔡瀾先生在談起自己的好友時候說,“在美國的那些年,只知道她頂下一家人的生活,沒聽過她先生做點什麼。” 對於自己曾經的選擇,鄭佩佩寧願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咽,她始終抱著仁至義盡的態度,只求對得起自己的心。 兒子出生後,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而這個家也沒有愛了,她毅然提出了離婚,並且選擇淨身出戶。 要強的她不願向別人訴說自己的痛苦,兒女們三年後才知父母已經離婚,因為壓力過大,鄭佩佩大把大把地掉頭髮,到最後只能帶著假髮套出門見人。她去澳大利亞找母親,在那裡遇見了星雲大師,彷彿找到了救命稻草,懇請大師為自己剃度出家。 星雲大師告訴她,出家並不是為了逃避,你塵緣未了,應該重新去拍戲,並在香港佛堂給她提供了住處。 當同期的邵氏女星都做起了富太太,鄭佩佩只能靠偶爾接戲維持生計,一無所有,一切從頭開始。 但對過往種種,鄭佩佩時常掛在嘴邊的三個字,卻是“不後悔”,她肆意把光輝的歲月碾碎一地,讓那碎片年復一年地隨風遠去,卻從未嘆聲“可惜”。 她自知,青春已逝,但俠女鄭佩佩還在。 重返江湖 再次回到曾給過她無數榮譽的香港時,“金燕子”朱顏已老,這個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的圈子能否重新接納她,鄭佩佩自己心裡並不知道答案。 有一天,一位年輕的導演邀請她出演“無厘頭”喜劇,雖然鄭佩佩並不懂什麼是“無厘頭”,但這位導演的真誠與熱情打動了她,她決定試一試。 1993年,在電影《唐伯虎點秋香》裡,人們再次看到了“金燕子”的身影,只是這次,她一改往常的瀟灑形象,變成了瘋瘋癲癲的華夫人,搞笑的演出使她在中國內地被廣為人知。 鄭佩佩人生中的這第二位伯樂,正是周星馳,面對媒體,她常常盛讚星仔是一個天才。 曾經的女俠在大螢幕上裝瘋賣傻一樣的表演,令許多老派導演難以接受,李翰祥導演曾一度用“痛心疾首”來表達自己的惋惜,但在鄭佩佩看來,這是時代進步帶給自己的必然改變。 “《唐伯虎點秋香》開啟了我表演生涯的第二春,我不能一生都用《大醉俠》來維持自己的演藝工作,我想整個環境變了,我試著放下自己去接受新的挑戰。” 重出江湖的鄭佩佩,彷彿忘記了年齡,依舊保留著年輕時對工作的一腔熱血,勇於嘗試不一樣的自己。 當李安找她出演反派時,鄭佩佩大吃一驚,她想了想對李安說:“既然你覺得我可以演反派,那我就演。” 《臥虎藏龍》裡碧眼狐狸的角色,是鄭佩佩職業生涯裡最大的挑戰,這個人物充滿了複雜性,為了演出李安心中最好的碧眼狐狸,鄭佩佩每天研究劇本到深夜,她坦言,拍完這部戲覺得自己老了一圈。 在香港金像獎的頒獎典禮上,鄭佩佩捧著最佳女配角的獎盃,激動不已,向一路走來所有支持過她的朋友們表達自己的感激,時隔20年,她重新回到了熱愛的舞台上。 鄭佩佩熱愛演戲,在演戲上,她能找到人生的意義。無論戲裡戲外,她都扮演著堅毅果敢的長輩,以身作則教誨著年輕人們,只要是她看不慣的事情,就一定會說出來。 張柏芝和周傑都曾因為拍戲遲到被她點名批評。合作《楊門女將》時,片場設在冬天的內蒙古草原,張柏芝正經歷家庭變故情緒十分不穩定,這讓鄭佩佩很是失望:“她的戲演得很不錯的,但工作態度不好,不應該把生活上的情緒帶到工作上。” 在拍攝《少年包青天》時,周傑因為工作疲憊常常賴床,給其他演員造成了不便,鄭佩佩找到了周傑批評了他一頓。她對媒體說:“但周傑還是個好孩子,我還是很疼他,我只對事不對人。” 鄭佩佩只求問心無愧。 就像奧斯特諾夫斯基曾寫下的名言,“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回憶往事的時候,不至於因為虛度年華而痛悔,也不至於因為過去的碌碌無為而羞愧”,用在鄭佩佩身上在合適不過。 如今,作為影壇祖師爺級別的鄭佩佩,卻連助理都不請,幾乎不買名牌服裝,出門常常擠地鐵,她的挎包裡裝著一張遺囑,付著她簽署的遺體捐贈協議書,連房子都舍不得買的人,更別說買一塊身後的墓地了。 回首七十年,鄭佩佩這樣總結自己的一生:“人生像是一場戲,但是當我們一天天走過時光,我們很清楚那不是戲,但在回首往事時,仍覺這猶如一場戲。” 一切因戲而起,因戲而終,人生是戲非戲乃是戲。 註:圖片來源於網絡。 參考資料: 1.可凡傾聽 《不老的江湖:專訪鄭佩佩》 2.魯豫有約 《人生如戲:鄭佩佩專訪》 3.金星秀 《鄭佩佩專訪》 4.大牌駕到 《鄭佩佩專訪》 5.鄭佩佩 《回首七十年》 6.三聯生活週刊 《年輕時的鄭佩佩是花木蘭本人了:那些年港片裡的“打女”》 7.拾文化 《鄭佩佩:人生七十可回首,半生漂泊,一生無悔》 8.藍小姐和黃小姐 《劉亦菲演花木蘭?演媒婆的鄭佩佩才是花木蘭本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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