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我家是一間平凡的公寓，有好幾年，家裡的燈都是我開的…

小時候，爸爸喜歡喝酒，喝完酒就會對媽媽拳打腳踢；平常，對媽媽也很不好，常常嘲笑她沒知識。媽媽是個傳統婦女，被爸爸打的時候，也不會反抗，只會在私底下抱著我和妹妹哭。

終於有一次，媽媽實在受不了了，經過舅舅他們的幫忙，才和爸爸離婚。以前，我和妹妹就看不慣爸爸喝酒打媽媽的行為，所以他們離婚時，我們都希望跟著媽媽，但大人說只有一個人可以跟著媽媽，媽媽最後選擇了妹妹，她只跟我說一句：『因為-你是哥哥』。這句話，讓我很長的一段時間不再跟媽媽和妹妹說話，因為、我覺得我是沒人要的孩子。

媽媽他們就像逃難似的很快就搬走了，家裡剩下我和爸爸兩個人，以前回家再怎樣都有媽媽準備的晚餐可以吃，現在回家常常都是空蕩蕩的。媽媽走了之後，爸爸就比較少喝酒了，可能也覺得虧欠吧！每天給我很多零用錢。我每天自己在外面吃三餐，回家後趕快洗澡寫完功課就去睡覺，因為我不太想看到爸爸。

後來，爸爸娶了新老婆，爸爸要我叫她『媽媽』但我始終叫不出口，一直都叫她『阿姨』。這個阿姨本來就有一個女兒了，所以我又多一個妹妹。以前家裡只有我和爸爸，雖然一天說不到幾句話，但畢竟我在這個家有二分之一的份量。爸爸結婚後，我就覺得自己好像變成外人。讀專科時，我就刻意考外縣市的學校好搬出去住。

在我心裡，一直無法原諒爸爸以前的行為，所以對『阿姨』我都很冷漠；但對親身媽媽，很多個晚上我都在邊埋怨邊流淚中睡著。

阿姨其實對我很好，每當節日我都說有課業要趕不回家，爸爸打電話來也跟我說沒幾句，阿姨打來時我跟她說的話就更少了，但她還是常常打來問我什麼時候回家？但我知道，好久以前我就不知道什麼叫作“家”了。

有一年端午節，阿姨和阿姨的女兒帶粽子來台北看我，同學看到阿姨都說：「你媽媽真漂亮！」最後就遭到我的白眼。後來逢年過節，不管我用什麼原因不回家，阿姨就會帶食物來學校看我。

有一次打工時我出車禍骨折要開刀，爸爸、阿姨、阿姨的女兒來醫院。我看他們為我推輪椅、拿餐盤、倒尿壺…心中感謝卻始終說不出口。尤其是阿姨，一直都在旁邊幫忙到我出院，我問她：「阿姨，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笑笑說：「傻孩子，因為你是我兒子呀！」那時，我努力裝作堅強，不讓眼淚掉下來。

到了出院那天，爸爸也來了，阿姨問我要不要回去宿舍？

我告訴她：「不用了，媽！我想要回家。」

爸爸和“新”媽媽都愣住了！好一會才回答：「好好！我們一起回家。」

【96年10月17日 北區房屋『回家真好』徵文 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