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到深處有怨尤

這位上海美眉介紹沈園的愛情故事時，引用了陸游的「釵頭鳳」：「紅酥手，黃騰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她說，這首詞看在唐琬眼裡，觸動了她的一懷愁緒，也和了一首：「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這兩首詞美眉背得滾瓜爛熟，然後胸有成竹的述說她的看法：雖然唐琬自此邂逅後憂鬱成病，三十歲就香消玉殞了，但有一個男人終其一生都在想念她，也是一種幸福吧。

錯，錯，錯。傻女孩，唐琬是被陸游害死的。既然都已各自婚嫁，為何還要吹皺一池春水？陸游太貪心，也不想想，都已離婚好多年了，唐琬此時的身分是趙士程夫人，人家居於禮貌送來一份酒肴，陸游可以百感交集吞下苦酒，默默離開也就罷了。他居然還不識相的在粉墻題詞，唐琬一年後再到沈園和了另一首詞，這無疑都犯了婚姻大忌，趙士程怎能嚥得下自己妻子想別個男人，和別個男人想自己妻子這樣的鳥氣？

所有的錯都是別人的錯，陸游把拆散他和唐琬婚姻的責任推給「東風惡」（陸母）很難想像一個大男人如此沒有擔當。陸母迷信女尼算命之言，把媳婦婚後不育、兒子沒考取功名、陸父過世都歸咎於她，說她是掃帚星，硬要陸游休妻。為人夫者，本來就有調和妻子和母親之間矛盾的責任，這方面，陸游完全失敗了。

那一天遊罷魯迅故園，導遊就帶領我們穿過馬路走到不遠的沈園，進口處有個賣紀念品的亭子，一把兩面印有釵頭鳳題詞的小扇子吸引了我，估量帶回家又會變成垃圾，又壓下掏錢購買的念頭，自覺好笑。這紹興愛情主題園林的景點可不少，從詩境石、冷翠亭、宋池塘、雙桂堂、半壁亭來到葫蘆池，美眉說這裡是陸游和唐琬相見之處，有陸游詩句「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為證。其他像宋井亭、釵頭鳳詞牌、孤鶴軒、明池、閒雲亭、六朝井亭、冠芳樓、問梅檻等景點大多匆匆一瞥。最有趣的是導遊介紹紹興唯一夜間旅遊項目的「沈園之夜」說遊客可親歷一次古韻悠長的宋代古典美人美景，可惜沒人參加，蓋收費不貲也。

活了三十歲的唐琬和八十五歲的陸游（1125--1210）在永恆的時間長河裡皆屬一瞬，他們的愛情故事能夠流傳下來，大概是陸游官大學問大，所作的詩多帶有懷念前妻的意涵，後人就美化神話了他們的故事，值得同情的趙士程反而被掩蓋了。

說一則離題不遠的八卦吧。一個已是阿嬤級的資深美女，唯恐人不知的通告同學姊妹淘，說她離婚成為黃金單身女郎，友好好奇其離婚原因，她卻密而不宣。所謂離婚二大主因的金錢和第三者都不是，正納悶中，卻又傳來其「前夫」捧一束鮮花至她工作處下跪求婚，結果破鏡重圓。如果我是那位前夫，能不怨嗎？

                                   （2013/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