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櫻山上終年都飄著雪,因為雪看上去很像一點一點的白色櫻花,於是人們把這座山取名為白櫻山,而我是居住於這座山上的雪精,朝雪。
這是姐姐替我取的名字,因為我是在白天成型的,所以喚做朝雪,姊姊是在夜晚成型的,所以喚做暮雪,我們倆姊妹一直都在這座山上生活著,偶爾無趣會一起溜到山下的市集逛逛,生活的挺愜意的。
白櫻山上除了我們倆之外,還有一戶人家,暮雪姐姐說打從她成型以來就有那戶人家了,我倆身上的衣服、習慣全是姐姐到那戶人家學習來的,當然也有參考些山下的人類。
姐姐比我早成型了數十年,在這幾十年間,姐姐總是照顧著我,陪著我聊天,並且告訴我人類有趣的地方,讓我也極為嚮往成型後的生活,我想看看姐姐的樣子,也想看看人類的模樣,更想體會姐姐口中說的樂趣。
終於,捱到了我成型,我一身赤裸的躺臥在雪地上,睜開雙眼的那刻並沒有見到姊姊,直到過了數個時辰後,才聽見那熟悉的聲音,充滿著驚奇。
還記得那時候姐姐趕緊將我扶起,由於方成形,我並不會走路,在姐姐半扶半靠的情況下才站起身,姐姐激動的連淚都掉下來。
她抓著我的手說:「妹妹,姐姐可終於等到妳了。」
我也回握著姐姐的手:「是啊!暮雪姐姐,我也可終於見著妳了。」
本以為,我倆姊妹就此在白櫻山上過著神仙也羨慕的快樂生活,沒想到,時光匆匆,僅過了另一個十年,姐姐就變了。
起初,常常見不著人影,山腳下的兩人行變成了我一人獨自前往,帶著從山下買來的新鮮玩意兒想與姊姊分享,卻總是落空,等見到了人往往都已經過了申時,天都黑了,星星也出來了,追問也老得不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就這樣,又過了數把個月,姐姐終於將事情的真相告訴我,她一雙眼含著淚,就像當初我成形時掛著淚說:「妹妹,姐姐我要離開妳了,妳可要多保重啊!」
「為什麼?姐姐妳怎麼了?我倆姊妹為何需要分開?」我激動的站起身,從高而下看著她,不敢置信她想離開這。
「我要嫁人了,不能再照顧妳了。」她抓起袖子拭去眼角的淚,哽咽的說著。
我知曉的,姐姐說的嫁人是什麼意思,山下的人家要是嫁了女兒,那麼女兒就得入對方的家一輩子,便不能回娘家,否則會遭人笑話,姐姐所說的便是如此,我雙唇微開,久久無法話語。
原來,姐姐和白櫻山上的那戶人家的兒子相戀了,於是決定委身下嫁,但我不懂,她口中說的愛真有那麼厲害?讓就連身為精怪的姐姐也慘敗於此之手上。
不忍姐姐難過,應著姐姐的要求,我祝福她與他兩人可共度一生、白頭偕老,珠聯璧合,替姐姐向紅櫻們要了花做成嫁衣;向青鳥們要了羽毛做了頭飾;向湖神要了一滴仙泉作為嫁妝,一心覺得只要姐姐快樂即可,沒有什麼比這件事還要來的重要的了,目送姐姐穿著嫁衣一臉幸福的嫁進那戶人家。
偶爾我會到她那看看她與她夫君過的可好,一年過去,姊姊的肚皮有了回應,姐姐甜甜的笑著窩在她夫君的懷裡問我:「妹妹,這孩子就快要出世了呢!妳說他會是個健康活潑的男孩子?還是個嬌俏可愛的女孩子?」
「不管是男孩女孩,定會像你們夫妻倆有容貌又有才氣。」我這麼回答姐姐,聽的姐姐和姊夫呵呵笑了起來。
如果時間能永遠停留在幸福的時刻該有多好?事情往往都不是人可以預料的,當然,連身為精怪的我們也不行。
姐夫進了京趕考後,便一直沒有消息傳回,姐姐成天頂著大肚子坐在門前痴痴等待他的歸來,無奈一天過、兩天過,數把個月都過了,孩子也即將出世了,都望不見姐夫的身影,直到某日我帶著姊姊至山下散散心才發現事實。
姐夫他為了功成名就娶了當今皇上的妹妹,也就是現在的公主,路上所有人都在討論著這件事情,姐姐不願相信這件事情,扔下我,也不等我反應過來,一個提步便不見人影,想拉住她也來不及。
等我追到她時,她的嘴角噙著鮮血苦笑著,連淚都掉不下來,見她這副模樣我心都疼了,她哭不出來的眼淚換我替她流下。
她虛弱的拭去我的眼淚說:「有什麼好哭的?事既已成真,也無法挽回了,我們回白櫻山吧!姐姐我,累了……」
「好,我們回白櫻山吧!」我扶起姐姐,哽咽的答覆她。
回到白櫻山後,姐姐獨自一人咬著牙將孩子生了下來,是個活潑健康的男孩子,自小就像負心離開的姐夫一樣聰明,也同我所想的和姐姐一樣有副好皮相,對姐姐相當孝順,從來不無理哭鬧。
只是,想著事情就這麼結束的我錯的一蹋糊塗,姐姐在孩子六歲的時候便化作水消散了,當時與姐夫爭執時耗用了太多的元神,一個嘔血過後早已受傷太重無法癒合了,我與她都明白總有一天她會撐不住而離開的。
我手牽著僅有六歲的笑雪,揚手將姐姐與姐夫曾經一同生活過的屋子與回憶化做灰燼,不期望有什麼留下。
而笑雪,講明白點真是個諷刺的名字,其意義是『笑雪痴情,而君無情』,所以他背負著沉重的意義,真是苦了他。
「朝雪阿姨,娘呢?她不會再回來了嗎?」笑雪用他小小的手扯著我的衣袖,雙眼聚滿了淚水問。
「笑雪乖,姐姐她不會再回來了,同阿姨一起回去吧!」我撫摸著笑雪的頭,盡量推起我認為最好看的笑容,儘管那笑有多麼的僵。
「我不要!我要娘!娘為什麼不回來了?她討厭笑雪了嗎?朝雪阿姨,娘她討厭笑雪了嗎?笑雪是壞孩子嗎?」從不哭鬧的笑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看得我心痛極了。
我抱著他,跟他說:「笑雪乖,以後阿姨就當你娘,姊姊她不是討厭笑雪了,是因為她有著不得不走的原因,現在她會在天上看著你的。」
「真、真的嗎?娘會一直看著我嗎?」他抽了抽鼻子帶著哭腔問。
「是的,所以和阿姨一起回去吧!」我牽起他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回我與姐姐生活的故居。
倘若,時間能夠倒退,如今姐姐與我是否可以一直快樂的生活在此座山上?至今,我依然不懂的是,愛真是個能把人逼入絕望的東西?
不懂啊!不懂!但,我也不想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