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事如意（世界日報家園版）

金慶松

去年晚秋的某一天，天清氣爽，園長邀我去他的果園摘柿子。正是秋末，百樹葉菓盡凋零，果園中唯獨柿樹一枝獨秀，金橙色的柿子高掛樹梢。

園長住在與華府（Washington D. C.)一河之隔的阿靈頓市（Arlington），他退休後將自家後院逐年轉型成擁有上百株果樹的果園。我近中午時抵達，園長正在園內的一個角落整理收拾庭園內的各式工具，暖陽下，一副秋收冬藏的祥和景象。

園長是唸建築的，心細、手巧富創意，自行製作的捕鼠器散放在園內，小松鼠也在冬眠吧？園中的桃、李、梨樹等早已光禿清瘦，似已為冬眠做好準備。隨後園長夫人何校長也回到家裡。

是日溫度不低，尚有暖意，風吹葉落，金柿微搖，真是秋末難得的好天氣。三人坐在樹下聊近況、談生活、說工作、話田園綠意，閒情逸致中有談笑風生，點評世事裡迸出不少歡樂。

園長說起果園經，侃侃而談，他提到柿子基本上分兩類，澀柿與甜柿。前院裡有澀柿樹，果實長很大，果形長條，尾巴尖如毛筆，又稱筆柿，沒有完全成熟變軟前會很澀。甜柿樹的果實軟硬皆可食，都很甜，故稱為甜柿；硬的清脆可口，軟的柔蜜多汁，可清凉解燥。園長說，水果樹常是一年豐收、一年稀缺，去年全果園十四株柿樹，只產出一顆柿子，真是一個慘字！今年的柿樹算是大豐收，有九株長滿柿子，另外五株只開花不結果。

遙望那不遠處的柿子樹，一粒粒的金橙圓球正精神抖擻，猶如一盞盞紅艷艷的小燈籠在風中搖曳招展，分外俏麗惹眼，遙想起古詩「色勝金衣美，甘逾玉液清。」看詩人抒發對柿子的柔情蜜意。

暖身畢，我們向那最大棵的甜柿子樹「下手」。樹的最下層、離地約一公尺處，園長老早架好了黑色的細網，防止掉落的柿子直接摔到草地上。舉手可摘的柿子早已被摘光，枝頭高處四面八方張幹展枝上的柿子等著我來採摘。

園長的工具極齊全，我爬上鋁梯最高階，手拿長型輕巧鋁鈎，臨一樹虯枝傲穹宇，向藍天獨我傲秋風，那英姿颯爽，或可媲美關公騎著赤兔馬、舞大刀？長鈎的另一端有剪刀及小網，便於長臂採摘。因為是微斜坡地，何校長在梯底為我扶穩鋁梯，不至讓人從梯上跌落。

樹上的疊疊秋柿，有如金塊高掛在樹梢，柿粒紅透霜景秋，藍天白雲日倚紅。 有採摘的利器在手，我輕輕鬆鬆地將最高處、一些大顆的柿子一一剪下，不慎掉落的柿子也被樹下的細網一網撈盡，真是輕而易舉的大採收。

那網內也早已積澱著厚厚一層枯柿葉，令人想到鄭虔「柿葉學書」、蘇軾「葦管書柿葉」、宗衍「秋興頻將柿葉書」。

其實，網內葉滿為患宜清除，我立在網旁以我的「金雞獨立」之式，一腳踩大地，一腳踢落葉，踢踢踢踢踢踢踢，腳起葉飛葉落，順手又採了幾粒柿子，揚了幾許秋風。應用太極拳中的金雞獨立至採摘甜柿踢枯葉，我可能是史上第一人，還有園長錄影存證。

《本草綱目》中記述柿有七絕︰「一多壽，二多陰，三無鳥巢，四無蟲蠹，五霜葉可玩，六嘉實，七落葉肥滑可以臨書也」，我不僅踢清枯葉，還巧存一片枯柿葉，回家仿古臨書。

柿子端莊圓潤，柿蒂呈四面對稱之美。柿蒂花紋如東西南北，向來是中國古代非常吉利的花飾，象徵四方太平，連綿如意。當天我抱得二十七個脆硬香甜的柿子返家，二十七個四方太平，真是大豐收。

去菓園採甜柿，讓我體會了園長的辛勞，大自然的慷慨，每顆柿子都是一個小小的奇蹟。深秋柿子紅，柿事如意，心情也如這溫暖的陽光，總是充滿希望。

（1/30/2024刊載在世界日報家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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