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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12/31 10:52:03瀏覽7239｜回應0｜推薦14 | |
2021年12月30日《金門前鋒報》120期
作者：本人
引言：
四十五年前的暮春時節，定名為「中原演習」的師對抗進入第三天，下起了傾
盆大雨，碾過滿地泥濘的我連履帶輪形車隊撤守新竹峨眉一線，向東北東轉進
，頭前溪已然橫亙於前，由犁頭山前進指揮所風塵僕僕趕來做戰場佈陣、指示
機宜的師首長葉將軍，甫下1/4 T指揮車，即向我連連長邊走邊傳達指令：
「孫連長，我知道這幾天你們沒有尋到敵主力蹤跡，定是懊惱得很，峨眉防線
佈下的袋形陣地好像也做了白工，但是別忘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們
設想得到的，敵方就不會想到這一層嗎？要你們轉進到這裡來，就是要給你們
一個新的任務，你們就給我沿著頭前溪南岸與122公路間叢林的狹長地帶展開
戰陣，在這橫寬三、四華里的開闊地前沿，所屬華克猛犬隱於叢林間列後一字
拉開戰鬥間距，迫擊砲支援排在乾涸溪床前構築陣地，以裝步排及搜索排機動
列前，形成防禦縱深，搜索排隨時將觸角指向複雜地形，取得敵軍進展情況適
時回報，以定大軍行動。在沒有我下一步的指令之前，你們就像釘子一樣給我
釘在這裡！」
甫交代完畢，就匆匆趕往他處機動視察去了，這就是那個年代我「班超師」首
長的領導作風，不是傳統式的召集幹部們去指揮所「閉門造車」，而是親臨現
場指示機宜，多年後「管理學」上有所謂的「走動式管理
」（MBWA，Management by Walking Around），殊不知在半世紀以前已在我師
率先倡行了。
在吉普車絕塵而去的當兒，預官陳排發話了：
「報告連長！這個態勢擺明要俺們背水一戰嗎？」
「背水一戰？兵家大忌也！」陸官正期黃排緊接著附和說。
「用兵貴在靈活，實在不必拘泥於歷史典例，端視運用之妙，韓信的井陘背水
一戰在先，東晉的淝水之戰媲美於後，豈有一成不變的兵法可為顛撲不破的依
循準則？」兄弟俺也按捺不住表示了意見，雖是脫口而出，一時尚不能取得共
鳴，總有各抒己見的機會唄。
不多時，傳來堤防端偵查兵的喊叫：
「你們快來看！溪流北岸林間帶有狀況……」
大夥迅即登上河堤依指示一看，豈不是？我師後援砲兵營的卡車隊已然牽引
105及155榴彈曳引砲陸續抵達對岸林間放列，兵貴神速，我想，師座的隨車「
長天線」發揮了作用。
再來就是「敵」主力旅終於在我381旅且戰且退佯裝不支的誘進下，開進了決
戰主戰場，然後就在我佯退旅迅向右翼繞後反包抄、以及我379旅從敵左翼全
面壓進、我連奉命偕同戰車營機動阻援配合下，取得了決戰優勢，對全殲敵主
力之兵力靈活運用，扭轉了戰略地形的頹勢起到欺敵的作用尤屬功不唐捐。
戰略決戰調動部隊繁雜，倘一一敘述，篇幅所限，僅能作此概略引言，之所以
作此引述，要在凸顯我師首長的領導作為與靈活反應決策其來有自。
※※※
「小兵仔」我是六十三年春末成為這支部隊（尖刀前鋒）的一員者，歷經
兩年多後調任元首衛隊前，經歷該部「雷霆演習」的抓捕逃兵、最高領袖
逝世的緊急戰備狀況升級、移防、林口機動馳援演習、進裝甲基地整訓、
師對抗等等，前後親炙邱、葉兩任師長教誨，感受其對部隊的訓練精到，
尤其演訓課目與其他野戰師以及「小兵仔」軍校所學多有不同，特別受益
良多。尤其親歷參與該部與第92師之「師對抗」實兵演習，見證我師高層
指揮調度靈活，終能獲得佳績，其來有自，識者咸認該部應係邱老將軍傳
承自大陸時期其老東家「新六軍」獨樹一幟的精訓嚴練風格所使然，繼任
者葉將軍「承先啟後，一以貫之」有以致之；猶記邱老師長曾告誡我們
：「戰場情勢瞬息萬變，各種戰術想定不宜有標準答案，但根據不同的狀
況可以有高下之別；所謂標準答案，易落於窠臼，形成固定模式而為敵所
料甚至為敵所乘，切宜避免」，尤屬經典。邱師長與我們同甘共苦視屬猶
親的點點滴滴，我曾經將其披露在《尖端科技軍事雜誌》以及《榮光周刊
》等報章雜誌，適逢歲末時節，遙想老將軍忠誠謀國風範長存，於今國事
蜩螗尤多感懷，爰此特別要追述一則當年駐守金門親歷之故事以資紀念爾
。
我那個直屬連，當年駐守金西時是與師部同駐「四拐（47）高地」的。參
循美軍之建制編裝而成的國軍重裝師，直屬裝騎連必須提供一部戰車兼為
戰時師首長親臨火線前沿之指揮載具，為了調度便利，這部負有重要任務
的師長座車平素就停駐在師部後門外壕邊的掩體內，透過叢林遠視之，就
像一隻老虎蹲踞在那裏，有慎固安重蓄勢待發之姿。
記得那年部隊在金兩年駐期將屆，準備依例移防台灣整訓，這是大家都知
道的慣例。或許是為了抑制充員兵們返台歸心似箭一顆顆浮動的心，以及
讓承接的部隊有立即妥善的防禦工事可以依托安頓軍心，乃責成所屬全面
動員浚深各陣地外壕，以及建構各種RC掩蔽工事，在部隊移防前也就陸續
依限完工了。記得那天一大早我車駕駛前往溫車，我正分派各成員做例行
保養工作時，突見師長率領一些隨員沿著外壕邊停停走走而來，看來應係
驗收工程成果逐路檢討點評之行，狀似滿意，我們也能感受其欣慰之情在
周邊洋溢著。不久，行進到眼前，在全車大喊「師長好」振奮聲浪中，師
長來到了其「特殊座車」前，一一向我車屬員握手致意，並以手撫摸車身
似有長輩垂愛之神色充塞期間，旋即轉身向我問道：
「老弟，聽說這四拐高地你們叫『長安山』來著？」
「報告，是的！聽父執輩都是這樣說的......」
「你們看，現在這工事都修好、強化了，這環境是不是可以用一句話來形
容？—『龍蟠虎踞長安山 』對不對？看那外壕像條蟠龍，搭配你們這部戰
車，以及你們連上還有附近戰車連的所有待命坦克，是不是像『虎踞』護
衛般威武啊？我想我們可以安心的移交給下一個部隊了......」只見他不疾
不徐地揮動著教鞭前後指述著。然後在大夥的掌聲附和中，師部的長官腳
步聲逐漸遠離，我陷入了與師長一般人車之間的感情依依......。
猶記初來乍到時，這車由於兼負任務特殊，一直是由我師前輩粵籍老排附
兼任的，這位由師「成功隊」解編歸建的一等一級士官長張00外號就叫「
成功隊仔」，非正式場合經年幾乎赤膊上身，暴露古銅色的硬漢肌肉，不
得不讓人打心眼裡欽敬，除了其歷歷戰功還加上身為「粵軍」改編的我師
元老身分，車輛維修料件補給往往在其一通電話交代下，什麼「補給營
」、「前支連」、「主支連」、「無保連」......無不優先調配支援，所以
同樣是二戰報廢的美援產物，我車總是得天獨厚處於堪用可行狀態，而令
人佩服的還在其並未動用「師首長座車」這塊招牌已然搞定。在「小兵仔
」我那年身歷艱險抓捕逃兵立下大功後，逐漸獲得各級長官之信任。老排
附就是在那一年循序漸進地將該車重任逐步移交給我，交接過程說是漸進
與逐步一點也不含糊，他總透過歷次的實兵演習留心觀察我是否適任該職
，以免出了差錯恐難向首長交代。
在一次夏季操演的實兵出擊中，我首次擔任了該車車長的角色 ，由於演習
是預定的計畫，我先期瞭解了師長登車後的標準作業程序。為求好心切，
我私下向侍從官取得「通信密碼表」即行在師部抄錄，返部後即日以繼夜
的死記活背，待演習一上陣，也就熟能生巧不用翻書查號即能進入狀況立
即換頻傳達首長各項指令，迅捷節省了往昔所不曾預料的寶貴時間，這點
是老排附自認望塵莫及的，自此師長也對未成年的我刮目相看，逐漸視為
親信自不在話下。
然後在一個清明時節雨紛紛的早晨，師長突然現身於我車掩體側，招手親
近先寒暄幾句，即行切入主題說到：
「你們這裡我遍尋不著咱邱氏祖祠，這樣子好不好？今天先陪我到邱良功
將軍墓園去祭拜一下，上車吧.....」也就上了他的吉普車一路風馳電掣轉
眼即達目的地。讓我驚訝的是香燭祭品早已準備周全，祭拜完畢還叫侍從
官燃放了長長的一串鞭炮，咱們的邱氏先賢官拜一品浙江水陸提督將軍地
下有知，不知將有多麼底高興與欣慰啊！在回程車上他告訴我，墓園位處
軍事要地邊沿，當年未被遷移與破壞，其中設施石材又保存完整未被移作
工事用途實屬異數，應係與曾轄制老總統的故鄉浙江軍務有關；又說到對
岸小嶝島好像有邱氏祖祠，只能待來日反攻大陸後才能一償慎終追遠之夙
願了。
將軍於九十八年十月二十六日病逝於關渡醫院，彌留之際，昔日故舊部屬
門生多人聞訊前往匯集一室，緬懷將軍一生命運多舛，惟志慮忠純，才猷
練達，精習韜鈐，嫻曉戎機，績著旂常，揆文奮武，益壯聲徽，精進教育
，砥礪後昆，武德景行，允足矜式，齊禱將軍從此安息主懷，當跑的路已
跑盡，所信的道已經守住。願上主安慰與扶持家人。
茲此寒雨蕭蕭時節，翹首雲天，緬懷故人尤多感觸，哲人日已遠，典型在
夙昔，追念老將軍風骨，謹撰文抒懷以示崇仰欽敬之至意如上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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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地生活｜大台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