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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19 01:52:34瀏覽2075|回應3|推薦19 | |
(此文為台大英千里基金会網站所寫〉 我媽是個特別注重考試的人,我才讀小学四年級,她就咕噥我考不上大学。 我以為人是有考運的,我從小數學不佳,除了讀文科從不敢奢望讀別的科目。誰知就在我考大學的前一年,教育部忽然下令,無論文法或理工,考題都一樣。這消息有如晴天霹靂,我這數學不佳的人怎麼辦?幸虧教育部的這次實驗以失敗告終,從此再也沒人提起。到我畢業時,學生又可選理、選文了。 我就這樣考上文組,只是那個時候文商不分,工商管理屬於文組,這造成我選系的困擾,自不在話下。我的第一志願,一下國文,一下歷史、一下哲學。平時我媽對我的學習極為堅持,但對填志願時,她居然一無意見。最不可思議的是到了填志願的最後一刻,我居然跑去以上屆錄取分的最髙分為準,改「台大商學系國際貿易組」為第一志願。更想不到我後來居然以第一志願第一名錄取。我記得班導師曾昭儉曾來班上巡視,他看了我的志願就笑著說:未來會上商學系。我在學校很少得到老師誇獎,所以對他的評語並未放在心上,聯考多難呀!那個時候只要「榜上有名」就祖宗有德了,誰還敢奢求第一志願呢? 我在髙中三年只得過地理老師屠婉瑩的稱讚,她給我地理一百分,讚我有「觸類旁通」的本領。後來我長大工作了,我發現自已真有東拉西扯的天賦。 後來臺灣成為亞洲四小龍,臺灣的商業變得重要了。從此「台大國際貿易」就取代「台大外文系」成為文商科考生的第一志願,長達四十年,一直到最近,才被台大法律系所取代。 有趣的是,多年後我的一位同學告訴我:「當年我以為聯考我會拿國際貿易第一名的,結果被你拿去了。後來我女兒替我爭了一口氣,考了國際貿易第一名。」同學! 祝福你和你的女兒啊! 考上了第一志願第一名讓我神氣了好久。但後來也因此受了一些閒氣,原來我老年學打麻將,一點也不精明,常把規則弄混,因此被人垢病,就有人看我不順眼, 說些「你當年不是考第一名」之類的風涼話。 為了出國後的吃飯向問題,我也學過電腦打卡(Key Punch),只是我不是打卡的料,每次打卡,打到了後來,我都會愈打愈快,快到欲罷不能的程度。後來我去學打鼓發現我有「有條會亂」的缺陷。所以我的打卡當然不及格,但是我不得不佩服中國人的智慧,原來我畢業時的証書要比同學們短一些,經過我的仔細比對後,我發現我的同學們比我多一個successfully一字,也就是說我同學們的証書是successfull completed the course, 而我的則是 completed the course。我想這種文字上的些微的差別,恐怕糊塗的老美看不出來吧!也幸虧電腦是淘汰率極髙的行業。等我到美國時,打卡已經過時了。以後我也從未從事過打字或打卡的工作。我常想:這必是天意吧! 有一次我和老同學聊天,我說讀台大最大的好處是遇上髙人,例如說同學中有的記憶超人的;有胸懷大志的;有興趣廣博的。總之,不缺我見賢思齊模仿的對象。我們商學系大二轉到徐州路法學院就讀,基本上我們商學院就和校總區分開了。我對校總區最懷念的居然是農學院研發出來的花生冰棒和紅豆冰棒。 我讀台大真沒好好上過課,也沒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機會。在台大的四年中,我最後悔的事,就是和歷史上的兩位人物擦肩而過。
第一位是李敖。好像是大二,我們剛到法學院,有天下完課出來,就遇見一群學生,簇擁著一個瘦小、穿灰色長袍的男生,在走廊上走過,我聼人說這是李敖。我一點也不再意,就回家了。後來買了他的書 ,也聼了他的演講,覺得錯失良機,後悔不已。
我錯過的第二個人是教育部長程天放。我在大三時被選為商學會代表,代表四個年級,有一天,我被派去接教育部長程天放來演講。現在已經忘記是怎麼去接的了,只記得是去接一位德髙權重的老前輩,一到老前輩面前,我就靦腆得説不出話來。縂之,那天就糊裡糊塗的過了。近幾年,我幫忙編家譜,才知道程天放是我媽吳家的長輩。我媽杭州人,一定想不到江西程家跟她有親戚関係。拜網路之賜,我才得知,程天放是革命的活耀份子,他的回憶錄說他的啟蒙老師是他的表哥吳士鑑,吳士鑑就是我媽的十一世叔祖,後來考上榜眼(全國第二名) 成為翁同龢的學生,官拜南書房行走,光緒皇帝的侍讀。當滿清滅亡後,吳家人選擇了效忠滿清,而程天放則選了留學加拿大並拿到博士學位。同是表兄弟想不到後來的選擇有這麼大的區別。現在吳家十一世已無人在世。我是第十四代。我本可認親,有向長輩學習的機會,結果卻白白的錯過了。每想到這裏,就後悔不已!
畢業後多年,我時來運轉,初等會計教授李兆萱百歲大壽,我居然被同學們推為編輯,為李教授編《百齡紀念集》,負責李教授台大學生文章的編輯,想到李教授春風化雨,在台大教「初等會計」二十四年,學生中鴻儒髙官大有人在,想不到如此一殊榮竟會落在我這會計極不出色的學生身上。而我居然膽大包天,答應挑下此一重任。我們那時召集了一、二十位前後屆的校友,每週聚會一次,談完編書的公事,就全體坐下吃午餐。李教授是美食家。她家保姆做的菜特別精細美味,一直到今天我仍齒頰留香,懷念不已。《百齡紀念集》中第一位執筆的就是台大校長孫震。
李教授《百齡紀念集》出版後不久、李教授就過逝了。我去參加她的追思禮拜,靈堂中花圈擺滿,香氣四溢,都是每一屆學生送老師千古的花圈。講會計我靣有愧色,但坐在靈堂中,在諸多校友的圍繞下,在花香、歌唱的音樂聲中,我們向老師告別。這是我覺得最溫馨的一個告別式。老師!永別了,您走好。
台大的事是講不完的。現在我年事已髙,回想我這一生,考上台大是我最髙的榮耀。有回李嗣涔校長來訪南加州校友,我看到貼在牆上的兩句話「昔日我以台大為榮,今日台大以我為榮」。昔日我以台大為榮,沒錯!今日台大以我為榮嗎?我默然,陷入沉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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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