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阿哥:

  天國好！阿哥，昨天我跟阿媽才去你的墓園看過你，不知道當時的你在不在家？當年阿爸種在你墓園旁的綠樹已經長得又高又大，開滿了美麗的紅花。阿爸說幫你種一棵樹，才方便我們在一大片的墓園裡能夠一眼就看到你。阿哥，當我牽著阿媽的手去找你時，真的證明了阿爸的話是對的！可見我們的阿爸不只是會做鞋而已，他的腦袋也是挺靈光的。

  阿哥，時間過得好快，你離開我們也十年了。這段時間我們家變化了很多，我們住的那條巷子也拆遷了。

  說到我們在巷尾的那個家，我就想起那天的颱風夜。阿哥，你還記的嗎？那天風大雨大，把我們的皮鞋店吹得支離破碎，展示櫃的玻璃破了，阿爸辛苦做的皮鞋掉的滿地、泡水了。阿媽顧不得風雨，心疼的衝去撿皮鞋。阿哥，雖然那天我在二樓快被吹倒的鐵皮屋裡叫的很大聲，哭得很厲害，但是，我看到阿爸跟阿媽的臉上，盡是擔心、也有害怕，但是還有一種我說不出來的情緒。多年以後，我才知道或許那叫心碎吧？

  阿哥，颱風天那晚，我們家算是最倒楣的一家。住在巷仔尾的我們家，最後真的被颱風給拆了！可是左鄰右舍卻沒像我們這麼嚴重啊！阿哥，我還曾經偷偷想，是不是因為我平常偷了太多東西，所以老天爺才會藉著風雨，要來收拾我，才報應到我們家。而你們都是受我拖累的…，我的心裡一直很自責，所以從那晚以後，我在心裡偷偷發誓，再也不偷東西了。

  阿哥，老天爺如果要收拾我也就算了，因為我罪有應得，我調皮、我搗蛋、我不聽話。可是，阿哥，你是大好人，你大我十歲，聰明、孝順、成績又是頂呱呱，中學賽跑常拿第一名，你是阿爸阿媽的驕傲，可怎麼颱風天過後沒多久，你就倒下了呢？

  阿哥，你住院的那段期間，家裡少了你，安靜好多。因為，沒有人陪我打打鬧鬧，也沒有人說故事給我聽…。阿哥，偷偷告訴你，其實…我…我有很多次，矇在被子裡哭啦！因為我想阿哥，可是我又不能天天去看你，我還是得到小學唸書。雖然我還是常被老師叫到黑板前罰站，但是，阿哥，自從你住院後，我知道我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調皮了，所以，我開始認真聽老師上課，我慢慢知道中文教的是唐詩三百首，英文教的是ABC。那天回家，阿爸又問我今天在學校學甚麼？我還是那句老話：「中文英文啊！」阿爸又問我中文學甚麼？英文學甚麼？我想了想，把今天老師教的中文英文隨口念幾句給阿爸跟阿媽聽，結果，阿爸跟阿媽不知道為什麼臉上的表情好奇怪？阿爸看起來好激動，而阿媽…竟然哭了。阿哥，我當時想你最聰明了，如果你在的話，就會告訴我原因了。

  阿哥，從前阿婆跟我說，她早晚有一天要回去的。我聽不懂阿婆的意思，阿婆說就是以後再也見不到她。我問阿婆，如果想見她怎麼辦？阿婆說如果想要見到最親愛的親人，只有捨棄自己最愛的東西才有辦法。

  阿哥，你在醫院往生以後的那個晚上，我把我從前在雜貨店隨手偷拿的小玩意，包括我最愛的小玩偶、太空帽...，全部拿出來，一件一件丟入海裡。因為我想見你。可是，阿哥…，怎麼我全丟完了，你還是沒有回來找我呢？

  對了，阿哥，我相信你一定要問我有沒有漂亮姐姐的消息。我聽阿媽說漂亮姐姐在你生病住院期間，有來醫院看你。那天你的喪禮上，她就坐在我旁邊，哭的好傷心。去年有一次我跟阿媽去墓園看你，你的墓園放了一束白玫瑰。原來是漂亮姐姐！她說她要結婚了，想在婚前再來看看你。

  她說：「有些人可以一輩子放在心中，但是日子還是要過。」阿哥，我們一起祝福她吧！

  阿哥，你走後幾年，阿爸也走了。阿媽說阿爸是太思念你，所以想到天國去幫你做一雙皮鞋，讓你可以繼續上大學穿。雖然家裡沒了阿爸，但是阿媽很厲害，她現在在市場擺了攤，做皮鞋批發。記得嗎？從前阿媽可是阿爸店裡最好的銷售員，所以，不用擔心我們，我們過的很好，而且，我也懂事了。

  現在阿媽雖然店裡有許多新鞋，但是，她最愛穿的，最寶貝的還是當年阿爸幫她做的那雙小紅鞋。阿媽說阿爸體貼的避開了她腳趾的雞眼，知道她愛美，還在鞋面上別上了兩朵小花，那雙小羊皮的鞋又輕又軟，就像阿爸的愛。阿媽說這夠她回味一輩子了…。

  所以，阿哥，如果你在天國遇見爸的話，別忘了告訴他大家都很好，請他放心。

  阿哥，現在我照鏡子，都好像看到你一般，阿媽說我們兄弟越長大越像了。阿哥，我聽到阿媽這麼說，好高興呀！因為，彷彿阿哥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從未離開。

  阿哥，千言萬語，就先說到這兒吧！明天還有考試，我要早點起床唸書，所以先去睡了，聽！阿媽又在催我趕快睡覺了。

  阿哥，晚安！

                                                                                         弟 進二 上  

PS：此文是看了電影「歲月神偷」之後，有感而發所寫的一篇文章。

電影「歲月神偷」（Echoes Of The Rainbow）

★榮獲第60屆柏林影展水晶熊獎

★香港電影金像獎4項大獎（最佳男主角、最佳新演員、最佳編劇、最佳原創電影歌曲）導演：羅啟銳  演員：任達華、吳君如、李治廷、蔡穎恩、鍾紹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