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會在電視新聞看到學生被霸凌，家長義憤填膺、氣得七竅生煙，捨不得的要學校出面處理…。「霸凌」就是欺負弱小，這種弱肉強食的自然食物生態鏈，不管是在哪個年代都會發生。差別在於現代人因為生的少，所以每個小孩都是寶，家長一定會介入關心，但在我小時後，大人工作就忙得很，哪有時間管這些毛頭小孩的雞毛蒜皮事！遇到問題頂多就是自己去跟老師打小報告或是自己解決。

  我的同學阿久因為骨架比較粗壯的關係，所以長的人高馬大，結實的身材在我們那一群瘦瘦、小小、矮矮的女生中顯得特別突出。她有很深邃的五官，雖然沒有原住民血統，但是長得有點像原住民。我永遠記得她的頭髮是紅棕色的，不是去染的喔！是天生的！頭髮倔傲不馴的像是開了花的掃把、不綁馬尾的時候會像稻草一樣散開。阿久總是大手一抓，俐落的繞兩個圈用一條橡皮筋把它們牢牢的繫住。雖是如此，它們還是不願屈服的服貼下來，總是彎彎的呈S型挺立在阿久的後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髮質不太好喔。

   除了頭髮外，我對阿久的牙齒也非常有印象。阿久的牙齒很整齊，一顆一顆黃黃、長長的緊密在一起，像是手拉著手在跳土風舞。但是下排的牙齒太出風頭了，以致脫了序，把上排牙齒蓋住了。每當阿久一生氣時就會咬緊牙根，瞪大眼睛，露出黃澄澄的牙齒，我就會看到那下排的牙齒在欺負上排的牙齒，一開一合的拚命推擠。

   我的同學阿久憑藉著她的塊頭比人家大，拳頭比人家硬，所以任何事情只要不合她的意，她立刻用拳體解決問題。所以班上女同學都怕她，將她奉為太上皇，儼然是我們的地下領袖。

   有天下午打掃的時候，白開水不知去哪跟老天借膽，我跟阿久不知道為了啥事，竟然拳腳相向開打了起來，阿久又大又硬的拳頭碰的一聲打在我的身上，白開水硬生生的接了一拳，平白被打的白開水丟下了小紅帽的面具，竟也當起了大野狼不干示弱的往阿久頭上那群稻草開攻，我狠狠的拉住它們，就像要說服它們與阿久說掰掰一樣，阿久痛到頭歪一邊咬著牙，她也開始抓住白開水烏黑但不算亮麗的粗粗頭髮回擊，於是兩個小女生就互拉對方的頭髮，兩人身體偏來偏去。一會兒阿久力氣大就把白開水的頭拉過去，一會兒白開水使出吃奶的力氣，又把阿久的稻草拉過來，兩人都僵在那裏。這樣拉來拉去的馬上引起其他同學的騷動，一群人一起圍過來把白開水跟阿久拉開，才結束了這場鬧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打這場架的關係，班上女王蜂阿久竟然自動將白開水列入她與另一名黨羽小莉的小圈圈，只要是回家或上學都會主動邀白開水一起走。真不知是何道理？但後來白開水因為太多理念與阿久不合，直到國小畢業終究無法成為好朋友。

   有一天阿久帶了一個粉紅色的芭比娃娃到學校來。哈！這種事情的爆發力等於是轟動全班。芭比娃娃長的好漂亮，曬的古銅色均勻漂亮的肌膚，搭配一襲粉嫩的洋裝，還有高跟鞋、皮包、項鍊等配件，羨煞了我們這一群小草包。平常大辣辣愛打架的阿久，竟然拿起小梳子溫柔的幫芭比梳頭髮，綁馬尾。綁那馬尾的動作就跟她平常綁稻草的動作一模一樣，但芭比的頭髮好亮好柔，順順的貼下來。同學爭相詢問阿久芭比的來源，阿久驕傲的說是她在台北工作的姊姊送給她的。

  大家看她幫芭比打扮玩家家酒的樣子都好羨慕，白開水聞著芭比飄散出來的淡淡清香，也恨不得有一個芭比。當然也知道這只能作作白日夢，一個近千元的芭比，老爸老媽才不可能買給我哩！

  國小畢業後有的同學升學了，但也有很大部分的同學因為家境的關係去了工廠，阿久就是沒有升學的一個，國小畢業後，她去了台北找她姊姊一起工作。

  有一天頂著耳下三公分超驢的短髮，白開水下完課騎著腳踏車，伴著夕陽唱著歌回家，走到隔壁村的小路上，看到了兩個濃妝豔抹的亮眼女子在路邊抽菸。其中一個忽然轉頭與白開水四目交接，白開水心想好艷麗的女生喔！燙著大波浪的捲髮披在肩上，五官因為彩妝的關係更為突出，穿著短褲黑絲襪勻稱的雙腿好迷人。她一直盯著白開水看，白開水當時心頭沒來由的一驚，是不是壞女孩想扁我呀？膽小如鼠「咻」的一聲，就趕快騎過去了。

  事後同行的同學跟我說那人是阿久呀，妳怎麼沒停下來跟她打招呼？妳們這些升學的同學就是會看不起沒升學的同學…。我已經忘記這人在我耳朵旁碎碎念什麼了，腦海中只是在回想她是阿久嗎？這位阿久是我記憶中的阿久嗎？…腦袋裡那對盯著我看充滿野性的眼睛像小蜜蜂一樣在打轉。

  國二那年，聽媽媽說阿久結婚了，也生小孩了，老公是位油漆工。在台北有自己的房子，生活過得不錯。阿久的媽媽還興高采烈的告訴大家，她四十幾歲就當阿嬤了，是非常年輕的阿嬤喔~

  聽到這消息時，白開水心中很複雜。當我們還在為數學考不及格被老師拿棍子修理時，阿久已經跳過我們很多很多的階段，直接奔到前頭去經歷當媽媽為人母的角色。這是不是也代表著她少了很多很多可以去做夢的青春呢？想到這裡不禁有點悲哀了起來。

  這麼多年過後，每當白開水想起了我的同學阿久，當天那對野性的眼睛盯著我瞧的樣子又會浮現在我的腦海。斷斷續續地聽說她已經不只是一個孩子的媽了，只是不曉得她現在過的好不好？

  不過我相信如果有一天她的小孩被霸凌，她一定有很多的招式告訴她的孩子該怎麼辦，畢竟媽媽也曾是名震一時的女王蜂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