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依舊是一樣的陰天，烏雲依舊籠罩著村子，空氣中依舊帶著點微微濕氣。
一如往常地，冷軒開車帶著雅芝上學，步入那依舊紛鬧的教室之中。

「老師？我有個提議……」留著平頭的柯子璋興沖沖地跑到冷軒面前：
「今天放學之後，要不要跟我們去西山去冒險？」一進教室，冷軒就遇到麻煩事

烏村是個盆地地型，是四周都是高山，其中以西邊及南邊的山較為低緩。
但是烏村裡老一輩的人都不願進入西山，老人們稱它為冥山
進入冥山的村民不是離奇失縱就是癱瘓成植物人
於是村長常告誡村民們不要進入這座受到詛咒的山。
但其實西山的深處有一處研究中心，負責觀察烏村的人口與自然環境的交互作用。
而老一輩的村民們也大多受村長繪聲繪影的形容一番，也就相信了這樣的傳說。

「你不怕冥山的詛咒？」冷軒心裡也知道冥山傳說是子虛烏有的
「我想進去看看，看我會不會消失？」子璋說的一派輕鬆：
「怎麼樣？我們班有很多人都要去喔！身為導師的你，應該也要去吧？」
冷軒從子璋身後望過去，後面有一票同學似乎都打算要跟去西山的。都正等著冷軒的答覆。

看來我就算禁止他們去的話，他們私底下還是會去的吧？
那還倒不如我跟他們一起去，在還沒走近研究中心前就把他們帶回來。
這樣也用不著研究中心派人將他們處理掉。

「好吧，那麼我也跟著去好了。以免你們發生意外。」
冷軒心裡打定了主意，待會趁他們上課時
便打電話通知村長，以及研究中心的人員，請他們降低西山的防備。
「太好了！那麼下課後，我們在校門口見喔！」
子璋與其他同學興奮不已，全班頓時吵成一團，因為這次要探險的地方
是烏村人人敬而遠之的冥山，況且有冷軒跟著，萬一出什麼事及遭人責罵都可以有個人負責。

「哥，我也要去……」也知道實情的雅芝走到冷軒旁低聲說著
「妳的身體沒問題嗎？可是要走山路的喔？」冷軒也以低聲回應
「我沒事的。況且我可以假裝身體不舒服，讓大家在半途就回來了。
哥就不用擔心他們太接近研究中心了。」
看來雅芝也察覺到冷軒答應子璋他們的用意
不然以冷軒的個性，是不會答應也不會參加這樣的活動的。
「那到時麻煩妳了。」
冷軒輕摸了一下雅芝的頭，雅芝臉上隨即氾起潮紅，並畫出淡淡的一抹微笑。

第一堂課的上課鐘響了，冷軒叫全班安靜下來準備上第一堂課。
而他則走回位於行政大樓的自己的辦公室裡，打電話通知村長。
窗外的天空，依然是陰天，厚重的烏雲和死寂不流動的空氣
被一聲聲的電話播號聲，敲出了一首不和協的曲子。

下午四點多，已是烏村的落日時刻。
在烏村裡的夕陽，不同於外界般有著橘紅色的光芒
它只是冷冷地隱沒到山後，讓深藍色的夜幕慢慢吞噬天空。
校園內早已空蕩蕩一片，對於三點就下課的學校來說
也沒有什麼特別理由會讓師生們繼續留在學校內。
不過，今天的日落卻有點喧嘩
一群高中生正興高采烈地準備他們的探險用具，聲音及影子交雜在校門口的泥地上
後頭站著一個瘦高的男子，默默地看著他們。

「老師，大家都到齊了！我們走吧！」子璋對著冷軒叫道
「嗯…………」雖然已經答應學生一同前去，但是冷軒還是老大不願意：
「好吧…各位同學，進去西山探險的時候，千萬不准擅自行動，大家都要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
做不到的話，就不要跟去！」冷軒板起一張臉說道，這件事當然要慎重行事了。

去年初，冷軒家附近的鄰居，全家去南山遊玩，不慎在山裡迷了路，便一路闖進西山的警戒區。
特別警衛隊便一口氣將一家五口全數殺死，包括年僅四歲的小女孩，並利用冷昀宸的外科技術假造死因。
雖然村子損失了五名村民，但是聯合國為了確保實驗村落能確實進行
是絕對狠得下心抹滅掉一切危險因素。
眾人答應後，便從學校出發，由冷軒負責押隊。
烏村的道路不多，由東西向跟南北向兩條主要幹道貫穿烏村，也只有這兩條路有柏油路面。
其他的小路便是一般的泥路，寬度頂多只能容納一部車而已。
原因是因為烏村的交通方式大都是步行或是騎腳踏車，全村也只有幾戶人家有汽車而已。
他們從北邊的學校出發，先延著南北主要幹道走
到了村子的中心，再往西走，經過墓園便是西山的登山口。

「對了……既然都到這了，順便去找一下瑩綾。她好幾天都沒來上課了，再這樣下去不行！」
冷軒在隊伍後頭說道，眾人顯得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冷大哥，能不能不要去找她啊？我看到她就覺得煩！」耀仁首先發難
「對啊！那傢伙怪裡怪氣的……」子璋接過話說，眾人隨聲應和。
「不行！雖然班導師，我必須要督促她這點。你們不想見到她，在門外等就行了！」
冷軒一樣板著張臉說道，這是他每次面對公事都出現的表情。

冷軒帶著他們，爬上了寺廟的階梯。冷軒看著玉綪他們向裡面的神像行禮
簡單的幾個行禮動作卻有中國、日本和伊斯蘭的文化影子，他暗自覺得好笑
深深地佩服研究機構能如此控制人類的行為。

冷軒走進了偏堂，往裡頭望去，只見到一名女子背對著門口，口中念念有詞地低語。

「瑩綾，妳已經好幾天沒上學了……再不到學校來，我可幫不了妳喔！」
冷軒走近了幾步。瑩綾仍然背對著他，不斷喃喃自語，只見到她不斷地從地上撿起小石子
輕輕一拋，彷彿在進行一種占卜術。
「瑩綾？妳聽到我說的嗎？瑩綾？」冷軒又走近幾步，伸出厚實的手掌按在她的肩上
瑩綾突然間停止了機械式的動作，眼睛直楞楞地望著地上的小石子。
「老師……我看到你了唷………老師…我看到你了唷………」瑩綾突然開口說道：
「看到了……我看到了……」接著便像是發瘋般狂笑。笑聲尖銳而淒厲，令冷軒不禁汗毛直立。
「看到什麼？」
「好多人……有好多人………他們在追老師………」
瑩綾眼睛直盯著前方，彷彿前方真的有很多人一樣：
「老師…快逃……不..不要…他們……不要啊……快…快走…………
快離開他們……老…老師……快走啊……」
雖然瑩綾口中的老師是指冷軒，但是瑩綾卻好像沒看到冷軒一般，自言自語地叫著。
「老師！走了啦！不要理這個瘋女人！」耀仁在門外叫道：
「你再不來，我們要先走了喔！」
冷軒心中盤算了一下，還是決定先跟著學生去西山。瑩綾的事回來再弄也不遲。
他轉身往門口走去，後面瑩綾的笑聲仍然不止，冷軒不禁皺了眉。
「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瑩綾已經從房間出來跟在他後面。
她這時已經收起了那詭異的笑聲，瑩綾留著一頭媲美雅芝的烏黑長髮加上齊眉的瀏海
乍看之下就像日本的座敷娃娃。
「老師……不要走………」瑩綾伸出左手，想拉住冷軒的衣角：
「不要走……求求你…………」瑩綾收起了笑聲，卻開始哭了出來。

她到底是怎麼了？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
可惜我對心理方面的研究不深，不然就可以理解她的行為了。

「學生在外面等我了！不走不行！記得要來上學啊！」冷軒踏出廟門口
「不…不要啊………不要走啊………」瑩綾哭得更淒厲，而且渾身發抖，
彷彿害怕著什麼一般：「不要啊………不要…………」
瑩綾望著逐漸遠去的冷軒，頹坐在門旁，身體仍然不由自主地顫抖：
「不……不要去啊………」她近乎耳語地說道

冷軒走出廟前廣場，看到學生們正打算走下階梯。
他趕緊跟上，繼續走在最後頭押隊。

「怎麼了？哥哥，不順利嗎？」雅芝走到他身旁，臉色已經有些蒼白。
這座廟的階梯對於體弱多病的雅芝來說，已經是相當大的負擔了。
「嗯……她完全沒聽進我說的話………」冷軒遞出手帕給雅芝：
「還可以吧？太累就算了，不要勉強自己！」
「嗯…謝謝……」雅芝接過手帕，但是卻只是握著，並沒有拿來用。

雖然說這裡的教育不必要像外面那樣嚴格，但是也要確實出席啊。
可是她這樣的症狀似乎只能適用特殊教育。
看來得跟研究機構提出這個問題了。
話說回來，她那些動作像是占卜術一樣，難道也是經過設計的嗎？
還是在這樣的封閉環境裡，所產生的自然信仰？

時間已經接近晚上六點，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一行人人手一支手電筒，走在通往西山的小徑上。
這幾名大膽的學生越來越興奮了。冷軒則依然走在最後頭，繼續他的思考。

「到了！到了！在這裡！我還以為很難找咧！」
子璋一馬當先地跑到登山口旁，用手電筒照著登山口的牌子：「西山登山口」
「底下還有一行小字」第二個到的耀仁說道，其他人也紛紛而至
「進入此山可能會受到詛咒，請勿隨意進入！」
玉綪撫著上面的字，一字一字地說道：「屬名是村長耶……」
「怎麼辦？你們還要進去嗎？」冷軒心裡盤算著用這塊牌子將他們嚇回去，他也好早點回家：
「連村長都這麼說了……」
看著眾人臉上逐漸浮現猶豫的神情，雅芝也很配合地幫他哥哥幫腔：
「還是回去好了……我有點怕……」
冷軒知道雅芝的心意，默不出聲，靜等其他人的反應。
這時候吹來一陣山風，彷彿像電影般很配合地吹著，幾名學生面面相覷，都在等其他人的意見。

太好了！看來再一個人表態，大家就會放棄了。

「我……我還是要進去……」耀仁望了雅芝一眼，冷軒一眼就看出來他在逞強：
「難得來了，就進去看一看吧！怕的人就先回去好了。」
「誰怕了啊！」子璋接著說，不過語氣就比耀仁堅定了多。

在這兩個冒險派發表意見後，其他男生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害怕，於是紛紛投同意票。
不一會兒，全部人都沒改變心意，還是決定進入西山。

「哥哥…對不起…我沒有說服大家……」雅芝在冷軒旁低聲地說
「沒關係…反正已經有準備了……」冷軒撫著雅芝的黑髮

唉…忘了考慮到一個因素。大多數人都喜歡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逞強裝英雄。
青春期的男生們怎麼可能在心儀的女孩子面前示弱呢。

從西山登山口進入，一開始還有木質人造步道可走，雖然山路蜿蜒
但大體上還是可以感覺得出來是往西北方走。
走了約莫15分鐘，人造步道便沒有了，變成真正的山中小徑
從尾端草草施工來推斷，也許不是工程計畫中的終點
應該是因故而沒有再繼續鋪下去才對。

一行人剛開始走在人造步道上，還不覺得疲累
但是才走了一陣子的小徑，個個便氣喘如牛，速度遠不如當初地快。
畢竟在這樣的天色下，小徑坡度又不緩
底下偶爾也有樹根或坑洞之類的，的確很費人體力。
走在冷宣前面的雅芝，速度更是緩慢
這裡的山路對她的負荷實在太大了些。

再過了十多分鐘，連有人走過的小徑都沒有了。
要繼續前進的話，就得撥開樹枝，跨過叢草。
在前頭打前峰的子璋撿起一根樹枝當手杖，一邊撥開雜草，一邊確認路線。

方向……已經開始亂了……從開始走小徑時，方向就沒有特定……
糟糕…再繼續下去，說不定真的回不去……

雅芝知道以哥哥的個性，心裡一定會記下來路，所以也不打擾他心思。
於是她便默默地跟著隊伍，即使已經很累了，也得撐下去。

「啊！你們看！」在前頭的子璋突然大聲叫道：「那是什麼？」
眾人隨著子璋所指的方向望去，在左前方約一百公尺遠處，有幾點綠色光芒閃爍。
「那會不會是螢火蟲啊？」玉綪回頭問冷軒
「嗯……我也不清楚……」冷軒心裡也在納悶。
雖然他們在生物課本上有教過螢火蟲這種生物
不過全村民都知道烏村裡沒有螢火蟲。

難道只是沒發現嗎？不，不太可能……
西山這座山的生態似乎也不適合螢火蟲，光是水就是一個問題了。
不太可能會有螢火蟲……難道是磷火？
就算是磷火也不會有這樣的運動軌跡吧？
還是我們已經接近了西山的研究機構，這是他們的燈光，用來嚇退村民的？

「你也不知道嗎？」耀仁也跟著問
「雖然很像是螢火蟲，但是烏村裡沒有螢火蟲……
這大家都知道的事…」冷軒心裡還在盤算著
「我們去看看吧！說不定真的是螢火蟲！
那我們就變成發現螢火蟲的英雄了！」
子璋話還沒說完，就已經往那綠色光芒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也好像發現寶物一般，突然加快了腳步。

唉……越來越麻煩了……我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希望那真的是螢火蟲才好。
如果是其他東西的話，也許會帶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