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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尋風與塵的意義-- 評季.拉黑子2000-歸零展
2007/10/04 21:41:53瀏覽822|回應0|推薦9

追尋風與塵的意義--

        評季.拉黑子2000-歸零展

 

許多年前曾經寫過拉黑子的一篇藝評,最近專程北上看了他的個展感觸很多。最近應邀在人本教育雜誌寫專欄,計畫發表一篇關於「殘」的專訪,在此重登過去寫的文章做一個引子,敬請期待人本雜誌的專欄江冠明2007/7/16   

 

 

......回到本來,迎向祖靈,歸零後,那道門就會打開。......

藉著一個行動、一個聲音、或是一個心念來完成......

歸零的力量在哪裡?......

......歸零就是反省、行動、最後能靜止。......

......死亡是一種終極的歸零。......

......大海正是阿美族歸零的方向,天天歸零。」

                                                                                摘自  拉黑子展出目錄感言

 

 

    在二十世紀末的倒數中,藝術家如何反省藝術的意義呢?八月間,台北市立美術館邀請七位藝術家展出「歸零」主題裝置藝術展,參展作品別展現種各現代歸零觀念藝術的詮釋。七位藝術家中,季.拉黑子唯一以原住民身份,從族群文化的創作角度,表現藝術創作與部落文化的關連和意義,「歸零」可作為探討現代原住民觀念藝術的發展案例。

 

    季.拉黑子受到原住民運動的衝擊,一九九一年間返鄉從事部落文史工作。當他探尋舊部落,從廢棄建築中找出百年的枯木,反省部落建築水泥化的變遷。對枯木的沈思,讓他反省未來族人何去何從的問題,自覺到作為一個藝術家如何在快速變遷的社會中掌握族群文化的精神,不落入形式的窠臼而能夠冥想創造的契機。從枯木到漂流木的系列創作中,季.拉黑子從椅子、羽毛和母性的題材,開始形構個人的藝術理念。

 

    「原住民」崛起於一九八四年的原住民權益促進會,是社會運動中崛起的政治概念,它結合現代人權、民族主義與民主主義等概念,並不是單純地替代「山胞」或「高山族」等稱呼。近年來,「原住民族」概念雖然取得泛族群的政治認同,但是作為泛族群的文化認同概念,則依然出現各族群文化差異的間隙,並未建構一個跨族群的原住民文化認同,如布農族、泰雅族與阿美族者間的制度文化差異遠比閩南與客家、外省間更大。傳統與現代之間,受到現代化思潮影響的原住民的觀念與傳統部落社會的制度文化存在更大落差,如排灣族的貴族制度、鄒族的頭目制度與現代化民主制度也有許多問題存在。

 

    季.拉黑子認知「原住民」作為文化概念時,所涵蓋各族群文化間的差異性,不同族群的部落組織、文化祭儀、語言風俗,使得原住民文化變成一個龐大籠統而含糊的詞彙。最近幾年泛族群文化的衝擊更大,出現阿美族雕排灣族木雕,甚至模仿南太名洋民族與非洲風格的造型,這些現象顯示原住民藝術自我定位的迷失與錯置。季.拉黑子有一次參展被評為不是原住民雕刻,使他注意到原住民藝術刻板化的問題,也深深的懷疑原住民藝術內涵與意義。他質疑「是否有原住民藝術?如果有,什麼是原住民藝術?」

 

    這些問題尖銳批判反而促使季.拉黑子重新挖掘藝術的意義,也重新面對藝術表現的問題。過去數年來,季.拉黑子的創作言論提出不願意被界定為「原住民藝術家」,也曾經反駁「原住民藝術」定義的模糊不清,甚至批判部落藝術只是形式的抄襲,缺乏精神文化的反思。這些言論引起原住民藝術家們支持與反對兩股聲浪,同時暴露1990年以來原住民文化熱潮背後的迷失與混亂現象,更直接衝擊到原住民藝術家的存在困境。這樣情境也發生在澳洲白人與土著之間,1993年北美館舉辦澳洲當代藝術展:「文化與認同」,透過所有的藝術家跨越族群的區隔,各自提出各種從澳洲土地觀點出發的創作,這樣的省思開創多元文化藝術思潮交流與互動的時空,展現文化與認同的多樣性。

 

    今天台灣的原住民藝術仍然被區隔在民俗工藝的定位,直到去年加拿大與台灣原住民現代藝術聯展,才突破北美館的藝術展示空間限制。過去,原住民藝術只是被安置「民俗文化」的定位,「原住民藝術」是被界定在人類學研究範疇,直到最近經由藝術評論家的論述才漸漸跳脫,這也是為什麼季.拉黑子強烈批判「原住民藝術」的定位問題。為什麼文化認同與現代藝術創作之間,會有這些問題呢?

 

    這次「歸零」的展出,他接受一個阿美族的身份,挖掘部落文化的精神做為藝術創作表現的出發點。展出目錄上的感言和主張:「我的部落在花蓮大港口,這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也是個邊緣的部落。但是突然在部落中有了這樣一個樣式。我願意和大家分享。......我拿著黏土,這是真正祖先一直使用的黏土,我去山上採集,依古法製成胚。然後我找尋每個族人的足跡,不論他們正好在田裡、在山上、在行走、在打獵、或是在海邊,我請他們停下來,幾乎在每位族人的驚愕中,都願意踩在黏土上,留下腳印,並簽上姓名。那種從土地傳來的感覺,當下立刻讓他們有的唱祖先的歌,有的回憶起兒時家中沒有現代化建材前的黏土地。」(季.拉黑子)

 

    八月二十六日歸零的開幕式上,季.拉黑子有如祭師站在排列的佈滿腳印黏土瓦片,和豎立母體造型雕刻前,開始吟唱阿美族歌謠,蹲下倒酒祭拜祖靈,並向祖靈請安問話,隨後開始沿著橢圓形的族人腳印繞行一圈。在「歸零」裝置表演藝術中,季.拉黑子將展覽自身做為自我與部落文化精神的對話,因此他有如祭師對祖靈吟唱,這是現代藝術家心靈與族零對話經驗,也是族群文化與現代藝術的個體性之間對話過程。

 

    從現代藝術創作的觀點來看,季.拉黑子結合了行動、即興、劇場、觀念等現代藝術概念。他以製造黏土胚挖掘祖先的土地,藉此探索土地與生命的關聯;並且以「踩腳印」的藝術行動進行一場部落族人的溝通對話,讓族人直接參與「歸零」的藝術行動,藉此表現與反思族群文化的精神;它呈現「我對我族文化省思的再現」文化挖掘過程,同時展現現代藝術哲學觀念「我們如何感知和如何呈現事物」藝術思想。

 

    「歸零」綜合反傳統雕刻形式,融入季.拉黑子自我的批判,質疑與反省腳印的意義,也尋求「藝術角色」作為溝通者,對現在、過去與未來的對話,穿越個人觀念的意識邊界,讓作品直接呈述「存在」的意義:

    「回到本來,迎向祖靈,歸零後,那道門就會打開。......

藉著一個行動、一個聲音、或是一個心念來完成。......

歸零的力量在哪裡?.......」(季.拉黑子)

 

    藉此「存在」緩衝了不只是季.拉黑子做為藝術家的存在情境,也抒解潛伏著自我的追尋與我族的尋根心靈困惑。「泛原住民意識」下藝術創作概念,衝擊不只是原住民藝術家,也反應台灣現代社會本土尋根熱潮的迷失現象。個人自我意識與部落社群集體意識間,存在不同的記憶和生命經驗,沒有任何藝術可以詮釋所有的存在,但卻能呈現部分面向的多元透視,透過觀眾多元理解詮釋而展現更多元的意義,透過多元化意義詮釋包容多元可能的存在和發展,這是現代藝術創作的意義。季.拉黑子的「歸零」,詮釋現代個人主義思潮下的處握觀念與部落文化認同價值之間的衝突與溝通過程,如何取得緩衝與在創造的藝術價值,這是原住民藝術值得深思與反省的議題。

寫於2000年(發表時間 刊物已忘)

 

( 時事評論教育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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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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