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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2/22 01:59:06瀏覽738|回應0|推薦0 | |
妳多少有點困惑,這麼聰明的男人,偏偏就心不在焉這毛病,抵消了那麼多優點。 大家都說,妳們很配。妳還記得,兩人剛剛定下來不久,一塊去餐廳吃飯,年輕害羞的waiter,每次趨前為妳們服務時,臉上總帶些啟人疑竇的笑容,妳不解,卻無從得知答案。終於,當他上洗手間的空檔,那waiter送上甜點之際,羞澀的對妳說,妳跟他真像一對從瓊瑤小說裡走出來的情侶。 從瓊瑤小說裡走出來的情侶? 妳開心的笑了。 誰聽到這等讚美,不會從心底笑出來呢。妳看著他從洗手間方向走回來,高大、優雅,孩子氣的臉龐掩不住對生命洋溢的自信。當他坐下來,正狐疑妳望著他的眼神時,妳給了他更大的一個驚嘆號,妳當著滿室紳士與淑女,屈前往他臉頰上親了一下,跟他說我愛你。他驚訝,但他很開心,妳知道他很開心。妳的美麗,妳的愛,讓他感到十足的虛榮。 當時,妳應該也有點虛榮吧,不然不會忘記問自己,到底除了外表像瓊瑤筆下的情侶外,兩人間的交往,會不會也像那些八點檔連續劇,一路充斥著戲劇化張力。妳忘了問自己。不過,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卻不忘以嚴峻的事實提醒妳。 怎麼看,他都不能說是個壞人。可好人一個的他,給妳的折磨痛苦,就一定少於一個壞男人嗎。妳發覺這殘酷的現實後,跟妳的閨中死黨說。她似懂非懂。也難怪,除非她碰上。可為什麼她非要等遇上後才能覺悟呢? 妳若跟這樣的男人走下去,多年以後,妳同樣會對自己的女兒解釋,何以跟她的父親,那麼一個好人,越走越遠,終於是一條路上兩樣光景的人生,她勢將疑惑的看妳,妳何以這樣說她的父親,她不懂。 妳會嘆口氣。妳不怪她,女人路上的寂寞,即使女人,即使親如母女的女兒,亦不能感同身受,除非有朝一日,啊,妳實在不願意這樣說,妳何必自己的女兒也「有朝一日」呢! 壞男人的壞,妳說了,女人都懂。他們真壞,壞到每個人都堅定鼓勵妳,離開他。壞男人的壞,是由衷的使壞,他們註定下地獄,妳不必同情他們。 好人一個的男人,他們的壞,就複雜多了。他們的壞,是跟妳在互動過程中,永不放棄內心的隱秘世界,又偏偏不讓妳真正的進入。好人一個的男人,是長不大的彼德潘,他們天真似的孩子氣,拒絕了妳的加入,他們只在需要妳時,愛妳; 不需要妳時,妳的愛就應該乖乖站在窗邊,等他回來。他回來後,將異常愛妳,他不回來的時間,妳只能等待。 對一個妳衷心摯愛的男人,妳最不能忍受的,是他時而專注,時而飄忽的愛。 壞的男人,很快讓女人憤而離去。好的男人的壞,則讓女人焦慮、痛苦,最終絕望。 妳並不天真的以為,人可以靠意志堅持不變,那是三流暢銷作家用來騙錢的伎倆。妳很清楚,生命是川流變化的,大一哲學概論課,教授提到希臘早期一位哲學家,指著川流不息的河水,說一個人站在河裡不可能經驗同樣的河水。班上同學們一陣訕笑,好像那是一個很冷場的笑話似的,獨獨妳,突然醒悟到那其中確乎存在某些道理。變化是必然的,多半人不願意承認罷了,也難怪,假如接受了世間幻化無常的流變,甚至相信連自己都不斷的在變易中,那身邊擁有的一切,豈不枉然! 內心認真的投入,豈不虛幻呢! 年輕的妳,畢竟還是年輕,那年歲的妳,在哲學課堂上,可以體會到生命的道理,在現實的生活裡,卻做不到對人間流變的釋懷。初戀男友跟妳分手的那段時日,妳撕掉日記,扯破照片的憤怒,還伴隨了揚言不再戀愛的重誓。那年,妳二十一歲,要大學畢業了,生命中,妳第一次感覺「老」。 之後妳漸漸明瞭了,妳由於女性天生的細緻和直覺,感知到了哲學家極其動人的一種生命體悟,我們確能感知週邊世界的變化,問題只在於,我們承不承認罷了。承不承認,不靠妳有多少知識,而在勇氣。妳的勇氣,是在又一次感情的挫敗上,建立起來的。 後來妳又戀愛了。出國回來,妳以為妳認識了今生將駐足停留的男人,妳在越洋電話裡興奮地對死黨說,找到想嫁的人了。大家都說妳們很相稱,他是道道地地善良的人,聰明,熱愛知識,在知性上妳別無挑剔。這麼好的男人,偏偏就在妳最在乎的窩心與體貼上,犯下最致命的心不在焉這毛病。妳不怨他是一個長不大的彼德潘,妳不怕他時時飛出窗外,妳僅僅希望,在妳需要他的時候,他懂得留下來就好。當妳想輕輕叩他心門時,他要願意帶妳進去,哪怕稍稍進到門檻也罷。 這世界流轉若意志仍有意義,那是要跟著變化而變化的。在流水一樣川逝的曲折裡,妳只要一個男人真心懂得跟妳一起在河水中徜徉,即使一起漂流,老去,都無妨。好人一個的他,似乎聽懂了,不久又忘了。他總是先記住,之後再用「忘記」,來提醒妳不忘他的心不在焉。妳發覺這太像一場不知何時才有結局的躲貓貓,妳感覺累了。 累了,又還不至於到分手的地步,妳唯有選擇沉默,每到爭執,或溝通了無意義時,妳就沉默下來。他以為那是紛爭的平息,錯了,妳是在等他的警覺。等他一再犯錯後,妳終於下決心不再等待的時機。 書名 : 妳,這樣寂寞 時報文化出版 2001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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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