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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17 03:45:45瀏覽1103|回應0|推薦8 | |
作者:金一南 卡萊爾兵營與麥克奈爾堡:既相互傲視又共同繼承 有人說沒有到過紐約,不知道美國的大都市;沒有到過賓夕法尼亞,不知道美國的鄉村。在風景如畫的賓夕法尼亞鄉村中,有一個不大的城鎮,是美軍最老的軍事基地之一:建於 1757年的 Carlisle Barracks,直譯就是“卡萊爾兵營”。這里坐落著美國陸軍的最高學府:陸軍軍事學院。它是美軍最老的院校之一,其資格僅次於建於1802年的西點軍校。 在美國首都華盛頓市區南面波特馬克河畔,有一塊很大的三角地:建於1791年的華盛頓兵營,現已改名為萊斯利‧麥克奈爾堡。這里坐落著美國武裝力量五大軍種的最高學府:國防大學。這是美軍中最年輕的院校:1976年剛剛成立。 訪美期間我們發現,卡萊爾兵營的陸軍軍事學院與麥克奈爾堡的國防大學這一新一老之間,既有共同繼承,又在互相傲視。 麥克奈爾堡的前身——華盛頓兵營原是陸軍軍事學院的院址。種種原因使得這個老資格的學院於 1940年停辦。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陸軍有一個強烈的願望:在華盛頓兵營恢復陸軍軍事學院。 但已經不可能了。首先,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經歷使得跨軍種的聯合教育成為頭等大事;其次,華盛頓兵營也已經以陸軍著名的改革者、諾曼底登陸中陣亡的前陸軍地面部隊司令萊斯利‧麥克奈爾名字命名為麥克奈爾堡;而這里1946年建立了各軍種的聯合學院——國家軍事學院與武裝部隊工業學院,成為美國國防大學的前身。陸軍失去了這塊風水寶地,直到 1951 年,才得以在賓夕法尼亞州卡萊爾兵營恢復失去多年的陸軍軍事學院。 大陸軍的夢想曾經興起在麥克奈爾堡。第二次世界大戰前,這里的陸軍軍事學院與紐波特的海軍軍事學院曾經是美軍軍事教育的最高學府。 大陸軍的夢想最終又破滅在這里。當“二戰”後各軍種的聯合教育成為當務之急的時候,陸軍只有眼睜睜看著自己最精銳的教學科研力量和相當一部分教材留在麥克奈爾堡不能帶走,成為後來國防大學的家底。至今美國防大學內很多資料上還存有 “陸軍軍事學院”的銘章。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有心想在整個軍校教育系統中,把國防大學辦成跨軍種的“驕子”,但“驕子”直到今天也不能說完全驕得起來。首先陸軍就不買這個賬。哪怕國防大學除最初的國家軍事學院、武裝力量工業學院外,1981年又加進了設在諾福克的武裝力量參謀學院,1982年連國防部計算機中心也歸入國防大學成為信息資源管理學院,但陸軍仍舊把卡萊爾兵營的軍事學院看成自己的最高學府。在陸軍系統中若想要擔任高級指揮職務,首先強調的並不是國防大學的學歷,仍然是陸軍軍事學院的學歷。 即使在聯合作戰條令已經出籠多年的美國軍隊中,我們也看到,聯合的道路何其艱難。各軍種仍然將自己在聯合機構中工作的軍官,看成是本軍種利益的代表。它們一直懷疑跨軍種的聯合院校培養出來的軍官,是否還能代表本軍種的利益。 雖然卡萊爾兵營和麥克奈爾堡彼此在互相傲視,但我們這些作為旁觀者的,還是感受到了它們的很多共同點,盡管它們一個位於繁華的華盛頓都市,一個位於幽靜的賓西法尼亞鄉村。 最大的共同點,還是它們對美國軍事傳統——尤其是陸軍傳統的珍視。 在這兩個軍事基地內,我們看到軍史陳列品遍及各處。幾乎每一所建築物的走廊都陳列有著名軍事單位的軍旗;著名將領、著名戰鬥、著名戰場的大幅油畫和照片;各個時期各支部隊使用過的步槍、鋼盔等軍械;著名軍事人物穿過的軍服、軍鞋;用過的手槍、望遠鏡、鋼筆等物。這些物品保管得都很好,周圍照明的燈光也很講究,而且不管有沒有人,從不關燈。一進入那些高大明亮的走廊,你立刻會感覺到仿佛進入了一個軍事博物館,各個歷史時期的重要軍事人物與軍事活動栩栩如生撲面而來。 在敬重戰鬥部隊作戰歷史的同時,是同樣珍視自己的院校歷史。卡萊爾兵營陸軍軍事學院和麥克奈爾堡國防大學,都保存有建校以來每一屆校長、全體教研人員和全體學員的名錄和照片。國防大學更把這些名字都銘刻於銅匾上,掛在教學樓走廊兩側。在國防大學國家軍事學院掛滿兩面走廊的畢業學員銅匾上面,介紹人員就分別從幾處給我們找出了海灣戰爭時的參聯會主席科林‧鮑威爾70年代到80年代從校官到將官幾次在這里學習的記錄。在卡萊爾兵營,我們甚至能夠看到1860年畢業學員的名冊和照片。雖然照片上那些人物早已不在,但他們年輕的形象在軍事資料檔案中永遠保存。 這種通過對人物的珍存完成對歷史的珍存,的確令後來者深深感動。 這兩個軍事基地當時就給我們一個深刻印象:美國人其實也是很講政治、很會進行傳統教育的。他們把他們的驕傲和光榮形象地化解為一件件具體物品,通過這些不同時期不同形式的物品,形成了一個不論你走到哪里,時時刻刻都會受到軍事教育與傳統教育的優良場所。 西點要塞與塞文堡:賽場上有我無你有你無我 紐約北面哈德遜河畔的西點要塞,是著名的西點軍校所在地。 華盛頓東面安那波利斯市的塞文堡,是美國海軍的“西點”:海軍學院所在地。 1802年3月16日,美國國會通過了《和平時期軍隊建設法》。該法案一條當時看來並非重要的條文——各兵種都應建立軍事學院——卻成為後來具有歷史意義的決定:美國陸軍軍官學校依此誕生於西點,即後來人們說的西點軍校。 海軍的西點卻晚了將近半個世紀。 陸軍擁有西點軍校後,海軍一直想像陸軍一樣,擁有一所自己的培養海軍專業化人才的學校。但一苦於沒有經費,二苦於沒有地皮,幸虧後來遇上一位既有魄力又有手腕的海軍部長喬治‧班克羅夫特。班克羅夫特曾任過短期的陸軍部長,與陸軍保持有良好的關系,出任海軍部長後,與陸軍協調關系就比別人方便得多了。1845年,班克羅夫特下令將屬於陸軍的安那波利斯塞文堡劃歸海軍。接著又命令候補軍官都從海上返回,在塞文堡接受訓練。1850年,正式定名為美國海軍學院。 班克羅夫特圓了海軍長期以來的一個夢想,海軍也破例給這位文職官員以極高的榮譽。學院中心那座規模龐大的中心建築被以他的名字命名,讓世世代代海軍軍官和候補軍官都記住這位海軍學院的創始人。 紐約的西點與安那波利斯的塞文堡,是兩個典型的充斥美軍各軍種間那種“好鬥”與“老子天下第一”習性的地方。 在西點軍校的教學樓和學員宿舍樓頂上,我們見到用黃色油漆非常醒目寫上去的大字:“GO ARMY”(參加陸軍)和“SINK NAVY”(擊沈海軍);安那波利斯海軍學院則同樣在醒目處寫有“GO NAVY”(參加海軍)和“BEAT ARMY”(打敗陸軍)。 最初我們看見“擊沈海軍”、“打敗陸軍”這些口號真覺得大惑不解:軍種之間關系這樣搞如何得了。後來得知,這是他們每年一度沖突激烈的美式足球比賽的口號。這項兩校對抗的體育運動從 1890年開始,本世紀40年代到60年代一度成為全國的盛事,每年底都有成千上萬的人擁向費城,就為親眼目睹一年一度的陸海軍爭霸戰。更多的人則通過報紙、收音機、電視機關心兩校比賽的結果。雙方的勝敗記錄保留至今,誰都想在新的一輪賽事中戰勝對手。久而久之,“打敗陸軍”,“擊沈海軍”這些球賽啦啦隊的口號,竟成為兩個學校與各自軍種榮譽密切相連的口號。在西點軍校,學員們普遍將“ARMY OVER NAVY”(陸軍勝於海軍)作為口頭禪;在安那波利斯海軍學院,我們看到從軍人商店購物出來的學員,大大小小的包裝袋上都赫然印著“BEAT ARMY”(打敗陸軍)。 美軍的另一軍種陸戰隊,就作戰性質來說本來與陸軍很接近,實際戰鬥行動中也與陸軍配合緊密,但就因其最初出自於海軍,且每年從安那波利斯的塞文堡獲得部分軍官補充,所以陸戰隊軍官申斥部下時,依然大聲使用沿襲下來的習慣:“是回家還是去陸軍?” 陸軍與海軍是美國最老的兩個軍種,從建軍之日起,就分頭擔負向外擴張的任務。陸軍向北美大陸的西部拓展疆士,成為建立大陸帝國的關鍵性推進力量;海軍則拓展美國的海外殖民地,為美國謀取世界霸權扮演重要角色。也同樣從建軍之日起,兩個軍種之間爭奪戰功、爭奪經費、爭奪人才、爭奪社會地位的鬥爭從未止熄。西點與安那波利斯的塞文堡之間互相想壓倒對方的口號,一方面反映出陸、海軍從建軍伊始沿襲已久的矛盾,另一方面也能看到,這種舊有的矛盾,正被用來作為培養軍人團隊精神的新跳板,軍種榮譽感由此成為了軍人榮譽感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這種方式我們難以接受,但他們從初級軍官就開始培養的這種爭強好勝以及通過大力渲染造成社會輿論的推波助瀾,的確在形成其軍種之間生機勃勃的競爭精神。 當這種精神被導向擴張與奪占時,無疑就蘊含更大的侵略性。 在塞文堡的核心建築班克羅夫特大廈前,我們看到一口東方色彩很濃、銹跡斑駁的青銅鐘。那是為美國打開東方大門的海軍準將佩里,1854年率軍艦從琉球國王那里奪來的戰利品。現在它作為美國海軍的驕傲,立於大廈正廳門前。每年新學員入學、老學員畢業進出大廈典禮時,都要以整齊的隊伍,從它旁邊列隊經過。這口鐘加上它的征服者、其肖像掛於班克羅夫特大廈大廳內的佩里,不能不在這些青年軍官或候補軍官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當這些美國軍人以此為驕傲邁步走向全世界的時候,給各個地區和各個國家帶去的,決不是福音。 巴林空軍基地和昆特克爾陸戰隊中心:說不定明天就人去屋空 巴林空軍基地是華盛頓周圍僅次於安德魯斯空軍基地的大型空軍基地。因為我們每天在這個基地的軍人餐廳就餐,所以除了直接感受到美國軍人的福利待遇搞得不錯以外,也看到他們一些有意思的規定。例如我們就餐的地方,各種食物種類多,價格低,但只能初級軍官和士兵享用,美軍的中高級軍官不能進入這里。中高級軍官的餐廳里,食物雖然與這里基本相同,但價格卻要高一些。因為他們收入高,所以按照規定,他們已不能享受初級軍官和士兵那樣高的補貼。 一個周末休息日中午,我們在巴林空軍基地餐廳里遇見一個來自南京的中國人。他身穿一身灰色工作服,神色疲倦,但對我們很熱情。從談話中我們得知他是南京大學畢業生,90年代初赴美,現已定居,承擔安德魯斯空軍基地和巴林空軍基地的空調設備維修工作。那天他說了很多,一直陪我們到吃完飯。他對美國沒有太多好感,告訴我們華盛頓和紐約這樣的城市都很亂,犯罪率高,不安全;他都不敢住在這里而住在馬里蘭州,每天開兩個小時車來上班。對接觸過的美國軍人他也印象不佳,說軍隊里有人偷東西,包括巴林空軍基地這樣戒備很嚴的地方,照樣有人撬辦公室,有人偷汽車上的音響。他估計“準是那些當兵的幹的”。我們問他怎樣評價這些美國兵?他想了一會,回答說“美國兵可是不好當”。問為什麽?他說這夥人到處稱霸,真的是要打仗。頭一天還在這兒好好地吃飯,第二天說不定就派到什麽地方去了;別看他們生活好,待遇高,心理壓力相當大,隨時要準備出動,到世界各個角落去管事。 他對美軍的描述確是實情。給我們開車的司機哈羅德就對我們說過,就是這個巴林空軍基地,海灣戰爭期間基本上人去屋空,都到海灣戰場去了。而且在別的軍事基地我們也看到,這些美國軍人不論是在課堂里還是在操場上,整天都在認認真真地操演戰爭。 地處偏僻、森林環抱的昆特克爾是陸戰隊大學所在地。在這個一般地圖上根本查找不到的地方,一位名叫格羅夫的退役陸戰隊上校,給我們眉飛色舞地介紹過陸戰隊如何精銳、如何先鋒、如何在全世界任何沖突中身先士卒,一個人說得神采飛揚。他說陸戰隊的戰備程度在美軍中是最高的。為了一旦總統有令能立即出動,一部分兵力常年在航空母艦上處於待命狀態。因此在非常時刻“最先戰鬥”(FIRST TO FIGHT)是陸戰隊員的標準口號。 在昆特克爾這個三面靠山、一面臨水的陸戰隊教育訓練中心、我們看見陸戰隊軍官、土兵和學員,人人都是一身迷彩服、高腰作戰靴,袖子挽得很高、帽檐壓得很低,一付隨時準備出動的架式。 應該承認,就“軍隊要準備打仗”這個觀念看,美國軍人的戰爭準備程度無論物質上還是精神上,都是很高的。他們的軍隊報紙和刊物天天聚焦於國際沖突的熱點和潛在的熱點,天天討論美國怎樣應付現實的和未來的各式各樣的挑戰。他們在報刊上連篇累牘介紹新兵器,研究新戰法,論證新編制,炮制新學說,只看那些文章主題,你會以為有人已經逼到了他家門口,他已瀕臨戰爭的邊緣。 也許就是這些,形成了他們的軍人中這個相當普及的概念:不管願意不願意,軍人要隨時準備聽從派往任何地點的召喚。 我們接觸到的這些美國軍人,他們的確比較關心國家大事和世界大事。世界上無論什麽地區稍有風吹草動,他們都要緊張一陣。從被動方面說是出於擔心,害怕自己或家人被派到危險的地方去;但從另一方面看,長期到處插手、到處幹涉的經歷,的確培養了其軍人和國民很強的國家安全意識,及對相距遙遠的國家與地區插手管事的意識。這種意識距霸權意識並非十分遙遠。我們不能將強權僅僅看做是幾個鷹派領導人頭腦中的產物,而忽略它賴以存在的廣泛社會基礎。 我們不稱霸,而且還要反霸。反對霸權不能光停留在口頭上,必須還要國家強大,軍隊強大。而國家要強大,軍隊要強大,就決不僅僅是一個物質待遇問題和資金投入問題。軍人不崇尚國防意識,國民不崇尚國家意識,最終仍然無法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摘自《軍人生來為戰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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