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養兒方知父母恩，通常這句話最直接指的是當你在半夜起床來為小兒子沖牛奶，或是家裹小孩高燒不退，或是你叛逆期的兒女正和你賭氣不講話時，你所可能得到的深刻體會。

這原來是一種同理心的作用，其實許多事情若非自己親身經歷，很難會使自己有深刻的體會，就像老婆在家裹全職帶小孩，哪天若你在一旁風涼的拿著育兒指南糾正指使她時，則包準會換來她的一雙白眼。

自從有了小孩，開始當起父母親以後，面對著自己年幼的小孩，很自然地就會常聯想起自己年幼時的種種情境，以及當時和自己扮演一樣角色的父母親的心情。育兒的過程點點滴滴在心頭，無意間即會體會到，當年父母親是如何地和自己一樣在拉拔著自己的子女。於是自己開始確切瞭解，原先許多認為對父母理所當然的要求是不應該的，父母犧牲奉獻以及那背後無怨無悔的愛心與恩情原來是如此的深大。所以有了小孩以後，好像較能深入窺得人生的全貌。

由於小時對於生活談不上什麼概念，總覺得日子好像就是背著書包去上學，應付完了功課作業趕緊溜出門，或是假日裹了無牽掛地和鄰居小孩們廝混一整天，片片段段，不曾細究連貫自己是如何地在這世上生活，也無從揣想自己以後會是怎麼一個樣子。但在為人父母後，看著小兒子每天吃奶玩耍及無所事事的生活，就好像自己也清楚有知覺地再複習過一遍那段不復記憶或憎懵懂懂的日子，小時的無知空白似乎也因此多少得以填補一些。

受渾然無知的小兒子的影響，我勉力去回想我小兒時代的種種記憶，我自己認為，我所能達的小時最深遠記憶可能是三歲那一年。因為在我的腦海裹，若隱若現地記得，自己在一群人面前表演著豎起三根手指頭，然後呆呆的說「三歲」的情景就像我現在教著自己的小孩一樣，逢有適當的場合，「瑞瑞你幾歲？」「說謝謝！」「瑞瑞，你有沒有叫叔叔！」 … 等等類的功課，總需要在眾親友面前演練過一遍。其他如哄兒子：「你再哭貓咪就要笑你了！」「瑞瑞我們尿尿給狗狗吃」等類的技倆運用，也都是由自己小時候若有若無的記憶中所得。而往往我每在此一同時，心中對於父母親心情的感念與體會，也自然會湧現得特別強烈。

我腦中有一段模糊的記憶是，在非常小的時候，一次媽媽用湯匙餵著我吃稀飯，爸爸在旁邊試拿了一個硬幣給我，也不記得爸爸交待的情節，我拿著硬幣，到雜貨店去「買」肉鬆（在那年代，那定是很珍貴的食物），我現在回想，爸媽那時必是尾隨在後觀察著我，並和店老板打招呼。越過一條街，我帶回了肉鬆，爸媽倆人慈祥偷悅的看著我，我依稀記得那早我受了爸媽的鼓勵，雜貨店來回跑了幾趟，一肚子吃進了滿滿的肉鬆及稀飯。

現在我兒子慢慢長大，最近偶而也可差派他一些小工作，有時拿著小片紙屑要他丟進垃圾筒，他都能會意而準確地達成，有時上街回來小包塑膠袋裝的雜物要他幫忙提，他也能認真地雙手緊抓塑膠袋，搖搖擺擺跟著我們進門上樓梯。我和老婆每見此景，總是相視而笑，兒子現在二歲，不知道來日他娶妻生子後，是否會有這一段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