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開的車子在路上每跑滿了五仟公里以後，都要進保養廠去保養一遍，檢查一下各方的系統零件，換換機油，清一下濾清器等等，我們這身皮囊，構造複雜，一輩子與我們為伍，平日我們倚賴它生活，日常處處得有求於它，上了年紀自然三不五時得帶著它去讓醫生看看，作個檢查。

我任職的公司每年秋天都排有員工健康檢查，俗話說：「預防勝於治療」，在我們身體還沒出狀況之前，公司先為我們設想，作預防工作，避免員工來日生大病棘手治療花大錢，這作法很叫員工感到窩心。

員工人數眾多的我們公司今年健檢照例排定梯次，分批前往約定醫院檢查，每天上、下午兵分兩梯，由公司派專車接送。上午由40歲以上的「青壯派」前往，下午才輪由我們這種40歲以下的「少壯派」檢查。青壯派們有別於少壯派，檢查前需禁食，因此檢查排定在上午，怕是有人會禁食過久體力不支，昏迷倒地。

那天下午，像是要進廠檢修的機器，我們一群人吱吱喳喳的由公司巴士載到了醫院大樓。檢查依各個科診不同，分數個門道窗口進行。我們先從簡單的身高體重、視力、耳鼻檢查作起，檢查進行時快時慢，慢的是因一群人同時蜂擁到來，須得排隊等候，檢查本身倒是不費時間。看眼睛，測眼壓，照耳朵，看牙齒，一關一關進行的十分順暢，小姐忙拿刻著「正常」的橡皮章，在每人的檢查小冊上劈劈啪啪蓋得十分開心。「正常」兩字對四十歲以下的人來講，似乎是這麼的理所而當然。

接下去的內科、外科、心電圖、X光檢查比較麻煩，時要寬衣解帶，門外常候著一大堆人馬，形成瓶頸。其中內科一進到診室門內，一邊診床牆上即看到一幅教你如何脫衣擺姿勢的示範圖，醫師準備在你腹上敲敲捏捏，看看有沒有什麼異樣，你只須按圖照作，醫師方便就診，全程靜默進行，全不必進一步費口舌交待。

來到外科檢查室內，牆上的示範圖更是明顯，醫師要作直腸指診，換句白話的說法，就是要探索你肛門內的世界，示範圖觸目驚心，圖上的人張口脫褲趴覆床沿。這時候護士小姐立一旁，要你作這樣的姿勢，著實叫人難為情，不過還好，我們的護士小姐保持法相莊嚴，若是你悟性低看不懂圖，或是害羞稍有遲頓，她或還會喝斥你一聲：「把褲子脫下來！」

至於心電圖室的牆上則只寫著簡單的幾個字：「捲褲管，掀上衣，露兩點」言簡意賅，一目了然。但是室內也貼有圖片，那是掛在躺診床正面向的天花板，內容則是一位害羞少女海報。我們的兩點無啥可觀，但若是換成女同仁，而牆上掛的是劉德華海報，那結果可就不一樣了。

我們接著作抽血檢查，抽血完小姐給每個人一個塑膠杯作裝盛尿液受檢用。為省時間，大家拿著杯子紛紛往廁所衝，廁所出來後，人手一杯，一群人熙熙攘攘，突然之間倒有點像在舉行雞尾酒會。大家護著手中尚冒熱氣的液體，小心翼翼，深怕和迎面上廁所的人撞個正著，俗話說覆水難收，尿杯撞倒濺得滿身騷味事小，不容易在短時間之內再擠出那杯東西，誤了健康檢查那事情才大！

端著尿液，另外還有一樣東西要一同放在編過號的格盤上受檢的，那就是事前已發給小瓶盒裝的糞便檢體。那檢查在小學年代也作過，可能是作學童蛔蟲檢查用的。彼時馬桶不普遍，有同學因此問：廁所鳥漆八黑的，糞便噗通一聲掉進深淵裏頭，如何去收集？老師就教大家先便在報紙上，再用火柴盒裝一些帶來學校。盡責的老師在課堂上邊作動作邊示範，弄得全班哈哈大笑。隔天上學，班長桌上堆滿小山似寫著班級姓名的火柴盒，有的同學還特地用國賓飯店的火柴盒裝，上面印著「山珍海味」的字樣。

置放完檢體，照完X光，健康檢查算是完成。現代的人重養生，健康檢查較受大家重視，多年前作健檢對大家而言還算陌生，男生們印像比較深的可能就是服役前的役男身體檢查。我的役男檢查是在台北市古亭區公所大樓頂作的，一海票同役齡的男生被徵召至那裡受檢，區公所大樓位於羅斯福路水源市場的頂樓上，那是公館上最熱鬧的地段，我記憶較深的是，我先檢查完後離開大樓，在羅斯褔路上不小心發現，方才檢查的樓層內可看到人影晃動，一群年輕人僅著內褲，正排隊準備受檢，透過大片落地玻璃，隱約可看見內褲的顏色，它們有白，有黃，有黑，也有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