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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4/12 21:40:30瀏覽138|回應7|推薦0 | |
第九章 雲雨妖精 亞拉斯再次低頭看了看繫在腕處的錶。 指針已略微偏東,從正中央,向旁邊移了一點。 而正穿越本神殿前門,朝著他走來的人是…… 「古梅月。」少女紅唇輕啟,一瞬間所有的警戒都放鬆下來。 ──薇莉莎.甄.緋依特。 擁有高強破壞力,即將接任虹彩祭司一職的碧髮少女。 少女雙手持劍,稱不上寬闊的背背著一副劍鞘,陽光下閃著銳利光芒的劍鋒直指地面。 「緋依特……?!」亞拉斯驚詫的高呼。 他猛然上前,雙手抓著薇莉莎的肩前後搖晃。 「冷冬雪呢?薩卡多弗還有薛特爾呢?」 薇莉莎被他搖得一陣頭昏腦脹,直嚷:「停停停!你再搖我連兩天前的早餐都要吐出來了!」 亞拉斯這才意識到自己過於誇張的舉動,趕忙停下之後,頻頻道歉。 「對不起啊緋依特,我太激動了。」 「沒、沒關係……」薇莉莎的腳步有些踉蹌。 沉默了一會,亞拉斯再次提起剛剛的話題:「其他人呢?怎麼只有妳?」 「……我還想問你炎月舞跟其他人在哪呢……」薇莉莎咕噥抱怨了幾句,重新整理思緒,方道:「我被抓走的那段期間,只見過冷冬雪一次,其他人怎樣我不是很清楚,因為我是自己一個人突圍,然後莫名其妙就被敵人放走了。」 自己一個人突圍……妳一個女孩子的武力值及膽量究竟強大到什麼地步? 亞拉斯汗顏,「這樣啊。」 「那你呢?一個人在這裡,總不會是偶然吧?」 「我在等炎月舞、優米安、諾卡依林,還有祭司統領和她的帥哥人偶。」 薇莉莎聽到他的回答愣了一下,半晌才反應過來。 「……他們去哪了?」 亞拉斯聳了聳肩,「不知道。優米安和諾卡依林還沒看到,炎月舞去找他們,祭司統領和她的人偶在下午茶。」 薇莉莎的嘴角有些抽搐,她跋山涉水回到本神殿,祭司統領竟然在喝下午茶? 「嗯哼……」有些無力的哼聲使她整個人頓時少了分光采,「我兩天沒吃東西了,打算先回房間。」 薇莉莎正說著,遠邊的天際突然泛起一陣金光。 金色的光束霎時照亮了整片天空,連烏雲都無可避免得被照個透徹。光芒萬丈的光束強烈的刺激祭司的眼睛,薇莉莎禁不住用手擋住了一部分的視線。 金光穿透雲層直直貫穿無垠的天空,那並非陽光,而是,火焰一般淬煉過的光芒。 「……不是吧……」 「……炎月舞?」 亞拉斯看了看錶。 短針已經超越了二,持續邁向三。 薇莉莎和亞拉斯對視一眼,默契十足的向前飛奔。 眸中薰衣草般的柔和色彩不覆蹤影,僅殘留著堅定不移的信念。 「這裡……」 面對似曾相識的風景,優米安歪著頭想了一下。 「是不是走過了啊?」 又是同樣的兩條岔路,無止盡蔓延的黑暗掩蓋了前方的道路,路口一左一右的分開,恰恰形成一個「ㄚ」字形。 輕輕提起的細劍在黑暗中微微散發著光澤,彷彿指引著他一般,映出了右前方的道路。 優米安遲疑了一會,順著光芒,朝右邊走去。 他持續行走,直到再次看見死路。 「……奇怪?」 這次的路……沒有妖怪? 優米安疑惑著,一邊低頭避開地上的碎石。 更奇怪的是,泥濘不堪的地面居然有貌似鞋印的痕跡? 不斷滲水的的地面有點濕滑,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墜到黑暗之中,因此,優米安時分小心的行走著,每一步都先試踩,確定土地真的穩了,才戰戰兢兢的將全身的重量都放上去。 優米安再次抬頭凝視前方的道路的時候,卻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蓮恩?蓮恩!」 他急切的呼喚著,可那粉色的背影始終沒有回頭。 他急忙加快腳步向前跑去,然而少女纖細的身影仍舊向前移動。 地道的路面又濕又滑,時不時冒出一些小碎石,眼看少女越走越遠,優米安根本無暇顧及路面上的小障礙,直直地向前飛奔。 「蓮恩!」 他呼喊著少女的小名,然而伊塔蓮恩彷若未聞。 他腳下一滑,心裡暗想「糟了」,反手一抓,期望能抓住一點輔助減緩下墜趨勢的物體。 情急之下,有個不知名的物體抓住了他。 黑暗之中只有牆上的火炬提供了些微的光亮。 優米安在失去意識之前,僅僅看到了一雙白的異常的手。 炎月舞持續前行。 方才她才用「焰月」將地道照得通明,也不知道「澄焰光華」透散出去多少了。 想著,她手中長約一米的劍亮起了白色的火光。 炎月舞邊走邊感應著氣息,察覺到前方又有一陣異樣的騷動,她急忙凝神細看。 沒想到這一看卻令她吃了一驚。 「那是……?」 褐色的髮梢在眼前一晃而過,某個人影正朝下迅速墜落。 她記憶中擁有這種髮色的男生只有…… 優米安.皇.阿拉斯特。 查覺到這個事實的瞬間,炎月舞的臉色一凝,銀白色的眼眸即刻沉下。 她迅速轉動手腕,令劍尖指向前方做為引路光源,她蹬起了輕盈的腳步,頃刻飛身而至。 她往前一撲,伸手想抓住即將墜入黑暗的優米安,動作到一半卻驚覺優米安並沒有下墜,而是憑藉著一雙手,在路邊搖搖晃晃。 那雙手的主人似乎不打算將優米安拉起,炎月舞回身一看,不知何時,她的身側站了一個黑幽幽的身影。 雜亂的黑色卷髮立於頭皮之上,暴突的紫黑色眼球直勾勾的盯著炎月舞。 炎月舞又是一驚,右手橫劍直劈那黑影。 下一個眨眼,黑影卻消失了。 眼看昏迷的優米安即將墜入黑暗,她也顧不上追擊,伸出左手硬是拉住了體重不輕的準祭司。 亮起白色焰光的「焰月」在幽暗的密道中閃爍,紫黑色的黑影閃身到了距炎月舞五米外的角落。 炎月舞礙於左手還拉著優米安,不能放掉,右手的長劍揮動範圍只有一公尺,直接丟出去又太不保險,只好與那黑影僵持著,藉由對話拖延時間。 「說!」她厲聲喝道,「你是誰?」 「我是……」那人影幽幽的開口。 緊抓著優米安的左手又下滑了幾分,炎月舞咬緊牙關,努力不讓臉色有任何異常,左臂在盡量不被察覺的狀況下施加力道。 那人影繼續把話說了下去:「……人。」 炎月舞臉色一沉,除了左手上越發無法負荷的重量之外,還包含了其他的因素。 「我在這裡好久了。連我原本要做什麼都忘記了。」 佈著血絲的眼球微微顫動著,人影每說一句話,全身上下就震動一次,看起來就像……長久衰敗的器官以無法持續運作,隨時都會脫落一樣。 炎月舞嚇了好一大跳,哪有人長這個樣子的? ……不,這真的,算是人嗎? 跟冷冬雪和她一樣,被時間沖刷而褪去了所有記憶的……人? 炎月舞搖了搖頭,研判黑影應該是據實體的幽靈類物種。 通常像幽靈這類物體,在淡去了記憶之後,不會記得自己是人,同時也會因此而喪失了停留在地面的能力,在冥官的引導下,重新邁入輪迴。 可是眼前的靈體似乎已經沒有了記憶,為什麼還能明確知道自己是人? 不,這樣根本就不合理! 幽靈不可能真的擁有肉身,就算曾經擁有,在記憶消散之後,也會灰飛湮滅,靈魂就此進入輪迴。 可是他為什麼擁有肉身卻沒有記憶,支持著他的靈魂持續停留在地面的究竟是什麼? 炎月舞的腦袋亂成一團,左手傳來的重量卻又重了幾分。 突然,黑影低低的笑了。 炎月舞強迫自己的左手不斷施力,脖子後已滲出點點汗珠。 炎月舞決定先將這個問題置之不理,轉而挑起新的話題:「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在本神殿內部的密道裡?」 黑影不答,反倒用帶點戲謔的語氣提醒:「那個人……要掉下去了喔?」 炎月舞一驚,手上又是一滑,優米安的身軀又往下掉了幾分。 瞬間,炎月舞「聽」到了某個聲音。 我要報仇,我要研發出最恐怖的魔法,我要報復他們! 他們……誰?而我又是……? 「……?」 這是靈體的心聲嗎? 為什麼充滿如此濃厚的怨念? 靈魄祭司能夠直視靈魂,這跟身為冥官的蝶洛就不太一樣了。 所謂靈魄祭司的直視靈魂,是指能夠直接看到靈魂的「顏色」,以辨別靈魂,或者洞悉靈魂的念想。 靈魂有各種各樣的顏色,比如說白色就是最純淨最原始的靈魂,是很善良的人才會擁有的顏色;反之,黑色則是充滿邪惡及怨念的靈魂顏色。 其他還有,翠綠色是跟大自然親近的山妖精特有的顏色、寶藍色是海精或海仙、火紅色是炎精或者火系炎靈。 人類的顏色通常只有黑跟白的色系,鮮少出現別的顏色,除非她擁有特別的天賦或者修習特別的能力。 回想起冷冬雪以前告訴她的關於「直視」的相關知識,炎月舞急忙定睛一看。 就跟她料想的一樣…… 比夜還要深邃的黑,比影還要令人恐懼的暗。 炎月舞凝重地垂下了眼睫,而顏色在此時出現了她預料之外的變化。 黑色迅速的轉變成另一種顏色──濃濃雷雲般的紫黑色。 紫色…… 炎月舞在腦海中迅速抓住那尚未被忘卻的記憶。 紫色是已經產生異變的仇恨,會導致人心甚至肉體上的變異,越接近黑的紫色擁有越強大的異能力,危險度也是成倍數增長。 而現在這情況正是冷冬雪所說的異變,炎月舞卻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猝不及防,黑影上前踢了炎月舞一角。 炎月舞重心一個不穩,在加上左手的重量,她根本無法阻止本身連帶著優米安逐漸脫離幽暗的小徑。 在她還沒想通之前,黑影再次發笑,而她也隨之步入黑暗。 甚至連尖叫都來不及衝出喉嚨,焰紅便被黑暗吞噬。 她摔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她不曉得這裡是何處,卻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世界的輪廓是模糊的,就像記憶中不真切的過往。 不必面對真實,只需要透過記憶,掩藏當時的震撼。 往前方伸出的手指沿著視線,重新塑造出昔日裡的景象。 汙濁的壁面連綿不斷的向暗廊的盡頭延伸,什麼也看不見,僅有一望無際的黑暗。 然而,她知道道路的最終有什麼,非常清楚的知道。 她已經走過一次了。 永遠,都忘不了末端上的你…… ──我所侍奉的王。 你對我而言,就是無可取代的存在。 莫忘,是你…… 救贖了深陷罪惡之中的我。 炎月舞猛然驚醒,跟著她一起下墜的優米安靜沉沉的滾落在一旁,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真是太詭異了……」 短短的一段時間,她卻好似墜入了回憶,想起了絕對不能忘掉的過往。 她摸著發疼的後腦勺,不禁興起一種慨嘆:「好像沒有凝打得那麼痛嘛?所以說凝果然還是太暴力了對吧!」 「反正這裡也沒有人聽得見對吧!」 炎月舞這麼想著,開始逐一數落冷冬雪太強之類的事實。 雖然不怎麼甘願,但是冷冬雪的確,非常非常的強大,甚至足以無視任何人為威脅。 「……」 某處傳來細碎的低喃。 炎月舞直覺毛髮都要豎起來了,果斷的決定抽出愛劍「焰月」,手指摸上習慣的位置卻驚覺身上只剩劍鞘。 「焰月」早在一片混亂之中,不知道流落何方。 空蕩蕩的腰際令她頗不習慣,熟悉的重量蕩然無存令她十分不安。 焦躁、茫然等負面的情緒一時上湧,她在一片茫然然中無法知悉未來。 這樣的感覺令她恐懼,以往都是冷冬雪站在前方,替她抵擋一切的未知。 她不習慣一個人,她習慣有個人當她的盾,儘管那是她的王,而非她的部屬。 「啊……」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又傳來了。 炎月舞從地上撿起一把劍,那劍彷彿羽毛一般輕巧玲瓏,在幽暗的空間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這是……? 炎月舞正疑惑著,鬼魅般的聲音又從角落傳來了。 「……裡……?」 那聲音斷斷續續,勉強可辨得是人聲,然而也因為這樣令炎月舞身上的寒毛束起來的比例越來越多。 她無法遏止的發抖著,無法逃避心中的陰影。 「這裡……哪裡……」 那黑影斷斷續續又說了些話,但因為模糊而微弱的關係而無法辨識。 炎月舞踮著腳尖朝角落走去,每走一步那小腿就抖呀抖,根本無法好好行走。 手中的輕劍無法帶給她安全感,她還是比較習慣較為沉重的「焰月」。 懸掛在腰際的劍鞘依舊空蕩蕩的令她不安,搖來晃去的感覺令她頗不舒適。 才往前走了幾米遠,炎月舞的左腳就碰到了一團不知名物體。 炎月舞的左腳往前伸了伸,試圖測試物體的生死及物種。 那物體不斷扭動,甚至還發出奇怪的低語。 「你、你你你你你……是人類嗎?」 它蠕動了一下,然後用沙啞的聲音回答:「誰……?」 「哇啊啊啊!會動啊、會動!為什麼會動啊啊啊啊!」炎月舞驚恐的迅速後退。 他翻身坐起,隱藏在黑暗中的面容因為炎月舞手中細劍的微光而清晰了一點。 在炎月舞的連聲尖叫中,活人緩緩移動了。 那人在幽暗的角落凝視著她,過了半晌,再次開口。 「……?」 炎月舞愣了。 「幽幽幽幽幽幽幽幽靈啊啊啊啊啊──」 那人暴躁的吼道:「誰幽靈啊?我是人!我是人!」 炎月舞又傻了。 「人啊啊啊啊啊啊啊……人?」 「人」動了一下,總算看清黑暗中熟悉的面容:「炎月舞?」 炎月舞傻愣傻楞的點頭,「我是,你是?」 雖然在一片黑暗中看不見那人的表情,炎月舞依然感覺到她朝自己投來了一把眼刀,「我是你手上那把劍的主人。」 「……?」 這把她隨手撿來的劍原來有主? 那人從黑暗中站起,炎月舞被他突然的動作逼得後退了兩步。 「你你你你你你要幹嘛?」 「拿回我的劍。」那人奪回細劍,歪著頭想了想,又補充道:「我是優米安。」 「原來是優米安啊,我還想說是誰……優米安?!你什麼時候跟著我摔下來的?」 炎月舞驚恐的後退,這個人該不會是幽靈吧? 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對,他剛剛才從自己手中搶過劍耶?怎麼想都覺得不合理。 「摔下來?我還比較想問妳為什麼我在這裡。」 恢復冷靜的優米安右手拿起細劍,試揮了幾下,確認沒有障礙,能夠正常作戰。 炎月舞眨了眨眼,貌似…… 他是跟著自己一起摔下來的啊啊啊啊啊啊── 「總、總之,」炎月舞以尷尬的語氣起頭,「我看到了一個……靈體,擁有很強大的攻擊力,我在想,地面的詭異天氣說不定就是它的傑作。」 優米安點了點頭,隨後又詢問道:「靈體能夠改變自然現象?」 「……」沉吟許久,炎月舞才答:「理論上可以,不過見到真實的存在還是第一次。」 「但是它……我是說那個靈體,為什麼沒有被送往黃泉?」 「不是『沒有』被送往黃泉,而是『拒絕』被送往黃泉。」炎月舞回答,隨即補充了一些準祭司教科書上沒有的知識:「那種靈體通稱『死靈』,也就是所謂『應死的靈魂』,它們基於某些理由,拒絕祭司或者冥官的引渡,執意停留在地面,它們保有記憶,然而在記憶淡去之後仍會被冥官引入輪迴。」 「所以靈魂可以拒絕轉生,只要它還記得自己的過去?」優米安驚詫的說道,他可從來不知道有這種事。 「只有少數擁有……」 若說有什麼人可以停留於平面卻擁有記憶,那麼之稱它的唯一原因只可能是這個──執念,充滿怨恨的執念。 她依稀記得,這句話的下一句是…… ──就跟蝶洛一樣。 或許,這就是支撐黑影苟延殘喘於平面的原因。 是執念,比願望更為強烈的意念。 見炎月舞突然頓住,不再往下說,優米安急忙催促道:「擁有什麼?快說啊,炎月舞。」 炎月舞仍處於失神的狀態,好不容易回神了才開口:「若說有什麼人可以停留於平面卻擁有記憶,那麼之稱它的唯一原因只可能是這個──執念,充滿怨恨的執念。」 她就像是答錄機一般以毫無起伏的語調複述冷冬雪的話語。 「執念……?」優米安不太理解。 炎月舞從腦中深層翻找出百年前的記憶,自回憶裡流露出的,是冷冬雪清冷的嗓音:所謂的意念…… 「所謂的意念,」她開口跟著複述,過程間沒有遺漏任何一個字,「便是靈魂內心深處的意志與念頭。」 「其中還有細分許多種類,不過大致上分為兩種:願望,以及執念。」 「願望是靈魂尚擁有肉體時,心中想要達成的事;執念則是靈魂失去肉體時,能夠拒絕引渡的原因,那是心靈深處的念想,絕對不會忘記的情感。」 「還是不太懂……」 炎月舞一愣,自己怎麼就傻傻的將冷冬雪的話重新說了一次? 也難怪他聽不懂啊,就他們兩個活了幾百年的新新人種,才十幾歲的準祭司又會聽得懂? 炎月舞皺眉沉思了一下,盡可能的將冷冬雪的外星語翻譯成正常話:「簡單來說就是……」 在心底留下刻痕無法抹滅的意念。 她雖然很想這麼說,但是,如果真這麼說了不止氣氛凝重,優米安恐怕還是聽不懂吧。 於是炎月舞改口:「就是一個靈魂的目標,嗯……或許說是那個靈魂認定自己存在的意義。」 優米安還是一臉茫然。 呃,好像沒有比較好的樣子? 「算了算了,反正你見到了就知道了。」 炎月舞隨性的打消繼續解釋的念頭,直接起身拍落了衣衫上的塵土。 優米安還沒聽懂炎月舞的意思,卻又聽見炎月舞放棄的話語,而且那意思……貌似是要走到密道盡頭見魔王啊啊啊啊啊! 密道牆上的火炬因為下雨的天氣而潮濕發霉,無法燃起火焰。 炎月舞不知道從哪找回了「焰月」,兩人現在依循著長劍上沒有溫度的火光向前行進。 「炎月舞,有嗎?」 沿途炎月舞依舊感應著密道裡的氣息,卻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她搖了搖頭,卻突然驚呼一聲。 「怎麼了?」 優米安急忙詢問,隨後舉高手中的細劍。 炎月舞定神,再次感受那絕不可能錯過的氣息。 「是蓮恩……」 那種粉紅色的,浪漫又充滿愛的氣息……不會錯的! 絕對不會認錯,那是專屬於她的,溫暖守護者獨有的靈魂顏色! 伊塔蓮恩.露.諾卡依林,諾卡依林家族一向是守護人民溫暖未來的守護者,也因此才有了「夢想」這個賜號。 炎月舞一刻也等不急,馬上朝著漆黑的未知直奔而去。 優米安見狀趕忙快步跟上,就怕跟丟了炎月舞,又找不回伊塔蓮恩。 「等一下!炎月舞!」 優米安喊著,腳下卻是加快了些。 他的眼角瞥見炎月舞往右轉,等他跟著右轉之後,卻已看不見炎月舞的身影,就連映在牆上的火光也消失不見。 優米安慌了,漆黑的密道裡什麼也看不見。 看不見任何同伴,看不見敵人,甚至連一點活人的生氣都沒有。 陡然間,他看見一雙森白的手骨緩緩的接近他。 炎月舞又加快了腳步。 到最後,她幾乎是用狂奔的還覺得自己趕不上。 因為在伊塔蓮恩的氣息旁邊,還有一道詭譎的氣息,感應起來就像…… 之前在死路遇到的上古妖魔一樣。 灰暗的,永不見得光、卻又對光心生渴望,黑糊糊的黏稠物體就在粉紅色的氣息旁蠕動。 炎月舞再次催快腳步的行進,絲毫沒有察覺身後的準希望祭司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濕軟的泥地阻礙著她的行進,使她無法依她的意願迅速的出現在伊塔蓮恩的身邊。 她無法隨心所欲的做事,無法自由的行動,首次突襲她的焦躁令她沉不住氣。 從未有過的煩躁感湧上心頭,長劍泛出的火光也跟著她的情緒起伏時不時暴漲四逸。 她又往前奔跑了數里,終於瞄見一抹粉紅色的身影。 準祭司袍上帶有微光,柔和的聖光映上了少女的臉頰,襯的她的肌膚越發白皙,卻也越發……不似真人。 體內的半神血縱然擁有強大的力量,卻也潛藏著人性控制不住的危險性。 瞬間,炎月舞對著伊塔蓮恩的側臉感到驚愕。 本不應張開的眼眸,張開了。 紫紅色的眼眸訴說著濃烈的怨恨。 強烈的情感令炎月舞無法直視她的雙眼,然而,又為什麼……伊塔蓮恩看的見了呢? 是什麼原因導致她的雙眼能夠視物,卻又為什麼會充滿如此濃厚的怨念? 不合理,身為光明神的代言人,她不可能心生怨念,除非…… 炎月舞突然驚覺一項事情,原本在伊塔蓮恩身邊徘徊不定的黑色氣息……不見了? 思及此,她再次細看伊塔蓮恩靈魂的狀態,卻發現那道粉紅色的靈息像是被綑縛住一般,纏上了一層又一層灰黑的絲線。層層環繞著她的心靈,完全沒有空隙可以掙脫。 她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從來沒有聽說過靈魂可以纏繞在靈魂之上,成為鎖縛的。 「蓮恩!」 走在前方的少女持續向前,恍若未聞。 紫紅色的雙眼筆直的看著前方,凝視著的地方卻又好像什麼也看不見,是片無盡的黑暗。 怎麼辦……? 「那個是……炎月舞?」 薇莉莎與亞拉斯雙雙潛進了幽暗的密道,走了沒幾步便幸運的遇上了炎月舞。 沒有自我意識的伊塔蓮恩早已走遠,不見人影。 炎月舞回過身,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儘管薇莉莎經由通訊器已經知道炎月舞是個人偶,但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炎月舞就是炎月舞啊,沒有改變。 「怎麼了嗎?薇莉莎。」 炎月舞被她那樣瞧了五分鐘,心裡還覺得毛毛的。 「……?」回過神來的薇莉莎急忙澄清:「沒沒,沒什麼。」 「是嗎?那就好。」 跟冷冬雪一模一樣的說話方式呢…… 薇莉莎略感驚訝,旋即想起炎月舞是根據冷冬雪打造出來的,要不像也很難吧! 「其實我跟炎月舞一樣覺得妳怪怪的。」 亞拉斯一臉誠摯的說道。 「我很餓啊。」 「咕嚕嚕嚕──」 薇莉莎原本只是隨口說個理由,誰知道她的肚子真的叫了起來。 「啊,我們也還沒吃午餐。」 由於太過緊張腎上腺素激升的緣故,完全沒有飢餓感。 「那,我們去找優米安,然後先上去?」 「那伊塔蓮恩呢?」 「出了點狀況,或許凝有辦法。」 薇莉莎點了點頭,雖然看起來有些擔心。 於是由炎月舞領路,追尋著優米安的氣息,一夥人朝著暗處狂奔而去。 才行進到一半,炎月舞便覺不對。 她在黑暗之中,聽見了某個聲音,也感應到了先前的妖魔。 「不好!」 破碎的影像閃過面前──一雙森白的手骨劃過了優米安身前。 緊跟在後的亞拉斯和薇莉莎一愣,又加緊腳步力圖趕上炎月舞的非人速度。 炎月舞在密道裡橫衝直撞了好一會後,終於在某條死路的盡頭上看見了他們的準希望祭司以及……操縱雲雨的妖精。 妖精的面容隱藏在紫色的斗篷之下,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只有一雙暴凸的黑白眼珠,以及一頭亂蓬出帽外的雜亂黑卷髮。 妖精的手臂死死圈住優米安的頸項,優米安則死命抓著它紫色皮膚的手臂,企圖爭取一點呼吸的空間。 「所謂的光明代言人……不要開玩笑了!」雲雨妖精怒吼。「既然是光明,那麼那時候……為什麼不來拯救我們!」 它的話語令人匪夷所思,但也在這時,炎月舞廳見了不容忽視的靈魂之聲。 靈魂深處的聲音,如何也掩藏不了,那就是心靈最深處的渴望,最真誠的訴求──然而它又是如此的對應到炎月舞自己的過往。 我獨自一人。 ──我獨自一人。 在最黑暗最黑暗的地方生存。 ──在最黑暗最黑暗的黃泉生存。 那裡沒有光。只有駭人的黑影。 ──那裡沒有光。只有無數的靈魂。 直到有一天,月亮降臨。 ──直到有一天,救贖降臨。 不過是些微的差異,卻導致往後的人生不同。 我很幸運,邂逅了凝以及一群準祭司。 ──我孤單,我不害怕。 「我孤單,我不害怕。」少女隨著自己的意志說出內心的真誠。 ──我孤單,我不害怕。 我不害怕,因為有你們。 就算是在全然的黑暗當中也無所謂,你們就是我的光,我無需懼怕。 因為有你們引領我向前。 只因你們為我做光,我願成為暗影之中的布幕。 我願…… 與光明背道而馳,替你們除去一切阻礙。 炎月舞不知何時逼近了妖精,纖細而修長的手指摸上了它紫斑斑駁的臉頰。 她輕聲詢問:「你很……寂寞嗎?」 樣貌宛如黑影的妖精怔住了,它擁有變異的力量足以操控雲雨,卻被區區一個假人說出了心聲。 雲雨妖精沒有答話,而是靜靜等候炎月舞的後話。 「寂寞可以是忍受,也可以是享受,享受僅有的擁有。」 ──我孤單,我不寂寞。 「既然寂寞,那就跟我走吧。」 妖精的眼眸瞬間顫動,手臂鬆動的瞬間優米安被亞拉斯及薇莉莎救下。 漏水的壁面不再滲水,顯然地面已然放晴。 炎月舞的指尖按壓自己的胸口,自然而然的說出靈魄祭司的引領辭: 「讓我帶領你,逃離已然消逝的苦難;讓我引領你,前往已然展開的未來--生靈啊!無論你異變與否;無論你是否捨棄過往記憶;無論你是什麼──接受我的引領,跨越冥河,由我為你掌燈,指點前往光明的路途。」 「你將不再孤單……」亦如已然擺脫束縛的我。 「踏步邁向深邃的黑暗,在盡頭的掌燈人等待著你……」 光明與黑暗等量持有的少女持續朗誦著千年傳承下來的引領辭。 「再也不會被拋下了……嗎?」 雲雨妖精不慎確定的詢問,語氣純真的如同從未見過世面的幼童。 「是的,吾等以祭司之名向爾保證,不會消失、不會孤寂──絕對。」 靈魄祭司收起了屬於她的黑暗,將她被賦予的光明盡數釋放。 「金色輝煌.澄焰明華──!」 剎那,璀燦芳華。 來自體內半神血的力量全數發動,炎月舞只覺全身血液沸騰,彷彿燃燒著她殘缺不完整的靈魂,她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鑲嵌在那裡的圖紋看上去就像輪──燒紅的滿月。 我早已身陷黑暗,即使存在於地面,我仍舊── 僅僅只屬於染血的黑夜。 她再次抬頭,澄澈透亮的金黃色澄焰在她腳邊盛開出一朵紅蓮,一如地獄裡盛放的彼岸花。 不具溫度僅具光芒的烈焰熊熊燃燒,就算喪失氧氣也不會停止燃燒,就好像她正放肆地燃燒自己的靈魂。 妖精黑色的身影逐漸被淨化火焰吞噬,三位準祭司早已退到了牆角邊,避免靠近那過於強烈的力量。 而炎月舞,正站在焰蓮的花心,整個人彷彿隨著風與花蕊一同搖擺。 由於她閉著眼睛,因此無法確切得知她的情緒,僅僅只能看見她微微彎起嘴角,眼角卻又滑下了幾滴水珠。 ──炎月舞啊……妳究竟,是在笑還是在哭? 「好啦,讓我看看我的成品怎麼樣吧?帥哥。」 第七代人偶師星魁魅翹著二郎腿坐在旋轉椅上,對著獲得新生沒多久的人偶頤指氣使。 「是的,魁魅姊姊。」名為帥哥的人偶依據星魁魅輸入在他的設定裡的預設回答做出正確的回覆。 「跳躍、在空中向右旋轉半圈、使用左腳擊中我右手中的花瓶頸部、切口必須平整、花瓶其餘部分不得有裂痕,開始動作!」 星魁魅連續下達一連串的指令,也不管帥哥到底有沒有跟上她講話的速度。 不過事實還是證明了星魁魅的手工優良,人偶毫無障礙的完成了星魁魅一長串的命令,並且姿態優雅的落地。 「好,今天就教你這招。」星魁魅輕啜了口紅茶,伸手倒出花瓶裡裝的手工餅乾,咂了一口,「唔,真好吃。」 「魁魅姊姊,請問現在要做什麼?」 帥哥維持他被設定好的音色,詢問了星魁魅接下來行動的意願。 「剛剛那招學會了吧?」 「是的。」 「剛剛那招來給它起個名字……就叫『右跳旋踢』好了。」 帥哥順從的點了個頭,接著將招式的執行步驟及名稱輸入自己的腦中。 「走吧。」 星魁魅從坐椅上起身,接著從牆上黏得牢牢的衣掛鉤上扯下一件米色斗篷。 「是。請問要去哪裡呢?」帥哥跟在她身後,伸手按下了人偶機房的開關,將之嚴嚴關閉。 「去找那個愛惹事的不死祭司和小諾卡依林,唔,好像還有一個什麼米的。」 「您要說的是優米安.皇.阿拉斯特吧?魁魅姊姊。」 「好像是,反正我只不過是想救一下小諾卡依林而已。」 順便救一下惹事精免得她暴走。 「好的。」 帥哥在心中默默記下了,自己的主人是個嘴巴說出來跟想做的事不一樣的怪人。 人偶師與人偶依序走進密道的入口,沿著一級又一級向下蔓延的螺旋階梯步入更加幽暗的地下空間。 行走了約莫兩刻鐘之久,帥哥憑著他超常人的眼力,捕捉到了一抹粉紅的身影。 「發現準夢想祭司,伊塔蓮恩.露.諾卡依林。約位於正前方三百公尺處。」 星魁魅嘖了聲,她用暗視魔法都看不到那麼遠,自己的人偶居然看的到。 「看來把視力調成正常人的三倍果然是個正確的決定。」 「……」 帥哥在腦中默默輸入新的資訊:偽裝成正常人時視力只需要平時的三分之一。 星魁魅在當下就決定了使用高速飛行術法,避免自己需要走太多路,結果隔天肌肉痠痛。 「跟上。」 「是。」帥哥以奔跑的方式跟在星魁魅後方約五尺處。 兩人一路斬殺無數妖魔,雖然大部分都是帥哥使用「右跳旋踢」極退了大多數的敵人。 當兩人終於抵達伊塔蓮恩所在的位置,星魁魅才發現伊塔蓮恩不太對勁。 「小諾卡依林?」 伊塔蓮恩正好轉過一個轉角,側臉不出其然的被星魁魅看個清楚。 白皙的臉頰之上,是一對紫紅色的雙眸。 星魁魅沉下藍眸,心縛? 「這東西可不好解啊。」 星魁魅嘴上嘆著,犀利的眼神卻透露了她並非專注於解開的方法,而是…… 以怨念形成的心之鎖縛,諾卡依林家族招惹誰了? 「現在該怎麼辦,魁魅姊姊?」 「打暈,不得有損傷。」 「若有反抗行為出現呢?」 「不得回擊,能避則避。」 「是。」 帥哥俐落的應了聲,快步往伊塔蓮恩接近。 趁著伊塔蓮恩再次轉彎之時,一記手刀正中睡穴。 伊塔蓮恩的身子輕飄飄的軟倒,帥哥迅速的上前接住她,因為星魁魅說「不得有損傷」。 星魁魅憂心的蹙起了眉角,「心縛……饒是冷冬雪也解不開吧……」 「現在要做什麼?」 「與麻煩精會合。」 星魁魅隨口答道,絲毫沒有注意炎月舞就在前方不遠處。 「炎月舞.焰.巴凱特亞正位於前方三十公尺處,靈能波動起伏強烈。」 星魁魅一甩米色披風,筆直的朝炎月舞過於強烈的靈能釋放地走去。 帥哥二話不說跟在星魁魅身後,小心的保持五公尺的尊敬距離。 星魁魅才走了十七公尺左右,就大聲叫喚炎月舞的名字: 「炎月舞!」 她知道她的音量炎月舞絕對聽得見,然而,前方的道路始終沒有傳來回音,反倒是看見了倉皇奔至她面前的三名準祭司。 薇莉莎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祭司統領不好了,炎月舞……炎月舞她釋放出的靈能不斷飆升……強烈到我們都待不下去了!」 亞拉斯在一旁連連點頭,上下劇烈起伏的胸口迅速的更換肺腔內的空氣。 「你說什麼!」 「是真的,滿滿一大片的紅蓮!全部都是火焰!」 星魁魅一驚,那傢伙已經……克制不住了嗎? 「魁魅姊姊?」帥哥有禮的詢問著。 「……」 她沒有答話,而是飛快的完成剩下十三公尺的路程。 一朵又一朵盛放的血色蓮花在土地上跳躍,一撮又一撮零碎的火星在花瓣尖端舞動。 渾身焰紅的少女在火海之中淒然佇立。 少女伸開雙臂,彷彿擁抱似的,用手圈住了所有的火焰。 畫面美的仿似一幅畫……美得就好像,那單薄的身影,隨時都會被火焰吞噬殆盡一般。 星魁魅看著這樣的景象,心裡說不出來的震驚。 如此龐大的靈能消耗,簡直就像是在玩命……! 就算她的靈能值檢測幾乎標到儀器所能呈現數值的最頂端,也不可能此般揮霍靈能還不受到任何損傷。 所謂的靈能,即為「靈魂的能量」,過度使用即會遭到反噬,並且造成靈魂的缺漏。 「星魁魅,妳知道嗎?」 在人偶師的愕然之中,少女回身,帶著微笑開口了。 「我早已身陷黑暗,即使存在於地面,我仍舊──僅僅只屬於染血的黑夜。」 她完全被少女的氣勢震懾住,縱然她並沒有展露王的風範,卻足以令任何人為她感到悲傷。 「我是冥界的橋梁,我是……」 隨著在火焰花叢中翩翩起舞的祭司說出的話語,她,預言了自己的命運── 我會為你們除去一切阻礙,亦如你們賦予我的使命。 我會在夜晚成為你們的光亮,亦如你們在白天指引我。 「斬斷藤蔓的月亮。」 語畢,少女的身子軟倒,遍地的火焰消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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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武俠奇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