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九月廿四日去竹北縣立文化中心看”暗戀桃花源”很受感動.本劇以”暗戀”和”桃花源”兩個故事互相交織而成.暗戀的對古老戀情的執著和桃花源的對樂土的憧憬,讓我回憶起童年那段時光,那個”老家”那條巷子.街坊鄰居雞犬相聞的日子…….

今年春節期間拜訪同學不遇,就轉而到"老家".所謂的老家不過是有著兩排舊式日本瓦厝的一條巷子. 25年前父母搬來與我同住後,我只回來過一兩次. 在這條沉寂的巷子我渡過了童年.這裡的鄰居長輩們不是過世就是隨著子女遷居他處了,空愣愣的一條巷子竟然碰不到半個熟人.我從巷子頭走到巷子尾,心裡如數家珍的回憶著曾經住在這裡的每一戶人家.他其實曾經很熱鬧的.....

巷子進口右邊第一戶曾經住著一位面貌清瞿年紀很大的里長,留著一撮白色的山羊鬍子,每當迎神的隊伍經過他們家門口,老先生總愛換下鼓手上去敲打一番.佟佟的鼓聲震人心弦.讓我們這些小孩好生羨慕,肖想著也有機會上去敲個兩下.後來他去世了,房子租給一家陳姓廣東人,這家人父親過世,母親胖胖的穿著唐衫,大兒子在銀行上班穿得很體面,老二和我年紀接近因此大家玩得很開心,可惜他們不久就搬到台北,至今未再見面.之後又搬來一戶人家爸爸是廚師, 聽說媽媽當過酒家女,那時我們小孩不懂事老愛嘲笑她們的孩子是私生子.後來搬來一戶做煎餅的人家,只生了一位獨生女名叫素貞,長得瘦瘦高高的還算清秀.我們小孩有時會跑到她家看她們做煎餅,香味四溢,一箱箱的批發出去,大人就是不曾拿塊煎餅賞給觀看的小孩吃. 最後一位任職稅捐處的蘇先生買下這個房子並改建成鋼筋水泥透天厝.他的大兒子念輔大體育系很外向,有一次要我看一位每天騎腳踏車經過他家門口的女生,長得很漂亮,說要介紹給我.單純的我還當成真的,只見他騎著一部腳踏車就追上去和那女生胡亂搭訕起來原來他們根本不認識,.女兒是台大碩士到四十幾歲都還沒結婚.蘇先生娶了一位小老婆,難得的是大老婆居然不生氣,還幫小老婆照顧像孫子般的孩子以便讓她專心上班.真是雍容大度.

右邊第二戶姓張在中油上班,當年大家院子還用竹籬笆圍時,他們家已經是水泥牆了.深宅大院的不像我們狹小的公家宿舍,每年除夕前拜天公的時候,張先生喜歡把音響開得好大聲播放客家八音.他娶了一位小老婆聽說是酒女出身每天塗著口紅穿著花花的衣服.沒有生育,所以抱來了一男一女認養.男生大我一歲很頑皮.養母處罰他很嚴厲,毒打之外,有時威脅養子若不乖就趕出家門流浪天涯去.我們小孩偷偷的探頭觀看,只見可憐的小男生身上斜披著包袱,頭垂得低低的,漲紅著臉不敢亂動站著.後來他長到初中便開始抽煙,高中沒念就到台北做事去了.很少回家.

第三戶是新竹客運的宿舍,典型的日式房子有前後院,裡面很多塌塌米房間用紙門隔著,白天拉開紙門就變成個好大房間.所以小時候常在裡面打鬧捉迷藏.這裡先後住著兩戶徐姓人家都是新竹客運的司機.徐媽媽有兩個兒子後來生了一位女兒,有一次徐媽媽有事,要我幫他抱一下尚在襁褓的妹妹,只有八歲的我戰戰兢兢的忽然覺得手心和大腿一陣熱,原來是妹妹尿尿.後來搬來一戶黃姓人家,大兒子比我小一歲,和我們很合得來,經常一堆孩子坐在他們家房子的木沿上天南地北的聊天,他們搬走後,黃先生出過一次車禍,我曾去探望他.

第四戶也姓徐,可能是新竹客運的高級主管吧,高高瘦瘦穿的很體面的,身上帶著懷錶出門或回家都是用走的.我很有禮貌的叫他聲歐吉尚,他只點點頭微笑致意.他也娶了一位小老婆.小老婆沒生認養了一男一女.男生叫阿光比我小兩歲.阿光的家前院有個小噴水池,池子裡有錦鯉優游其中,沿著池子周圍種了很多盆的國蘭.很是清幽.有一次阿光教我如何種蘭花並送給我一枝小芽.我興奮的帶回家,自作聰明的用個小塑膠管利用虹吸原理不斷的往花盆滴水,希望盆子裡的蛇木能長出像阿光家般好看的青苔.爸爸看了直搖頭接手去種,開啟了我們家種國蘭的先端.雖然都不是什麼名貴蘭花,一眨眼數十年過去了,爸爸也過世了,我仍悉心的照顧著它們.徐太太是一位恬靜的女性,屋子的一角擺放了些飾品;有超大的海螺,飛機模型,牛角,達摩塑像等,阿光會拿起海螺當號角吹,但我不敢隨意碰它.後來阿光去念士校,我去台北唸書就漸漸疏聯了.

第五戶是巷子尾,這是條死巷,巷尾用籬笆圍著,後面是稻田.謝先生在台北上班是貿易部門的高級主管,家裡擺設著些日本飾品.謝太太很胖,那時還沒有冷氣,還記得有一年夏天,她對著我媽媽說:我不怕冷就是怕熱.謝家有三個女兒兩個兒子,女兒和我三姐年紀相若,男孩和我弟弟年紀接近,因此感情很好.大兒子常吹噓台北如何如何,唬得我們鄉下小孩十分羨慕.謝家庭院裡種了兩棵很高大的芭樂樹.我們小孩最高興的就是謝媽媽允許我們爬上去採芭樂. 後來他們舉家搬到台北.我退伍後第一份工作是謝先生介紹的.前幾年巧遇大女兒,得知謝太太早已中風過世,謝先生也中風住療養院.家道中落,謝先生過世時我親赴喪禮,人生浮沉不勝唏噓.

謝家搬走後,搬來林姓人家,老大是台大電機系的高材生,綽號客家話叫"落線仔"因為他走路的樣子弔兒郎當的. 是我們這些青少年欽佩的對象.高談闊論時若有爭論常找他來解答.他退伍後到慕華公司(台肥廠前身,蔣經國十大建設之大肥料廠)上班,起薪是台幣四千元,當時我爸爸公務員的薪水才每月五百元而已.所以我們都非常羨慕.有一次他問我長大後要做什麼?我毫不猶豫的回答__到慕華公司上班!還好我長大後沒去,台肥苗栗廠後來民營化並停產了.

巷子尾迴轉過來第一家,是間紅瓦屋,住著來進伯母和他的兒子.兒子已經成年,我們很少和他來往.倒是他們家前種了一排的尤加利樹,每當開花的時候,尖尖的很像漏斗的花殼掉了一地,我們撿起來,用手指一捻丟到地上,花殼便像陀螺般的旋轉十分好玩.女孩把花殼用縫衣服的針穿過去串起來當項鍊.男孩檢起枯枝當寶劍互相鬥來鬥去. 晚上這裡沒裡路燈,尤加利樹幹背後是躲迷藏的藏身之處.被發現後喊鬼來了,嚇得大家狂奔.來進伯母的兒子結婚娶了一位,身材高挑,皮膚白皙長得很漂亮的太太, 常穿著旗袍聽說曾是空中小姐,.不太跟鄰居來往,後來生了一個女兒約莫五六歲便搬到台北去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