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蟲

節氣到了「榖雨」，氣候就像股市一般多空交戰，一會兒暖一會兒涼。竹苗地區雪白的桐花開了，把山頭染成綹綹白髮，繽紛的落花灑了滿地，汽車輾過，行人踩過猶覺不忍，四月底五月初濕暖的天氣也正是螢火蟲的繁殖季節。

有一次在合唱團練習的時候，一位年輕的團員，他在高雄念大學和研究所，在新竹某研究單位服國防役，聽說新竹內灣的螢火蟲很有名，他好想看. 我衝口而出︰內灣螢火蟲? 小貓兩三隻，你們可曾見過螢火蟲像天上的銀河星星那般的多，讓人感動到掉淚! 此話一出我就有點後悔，因為我曾被交代不要將那個秘密地點洩漏出去，以便保護當地的生態。

時光暫且回到公元2000年，那時候我還在竹科上班，公餘我加入陳式混元太極拳社。老師曾在北京跟隨太極拳名師馮師爺多年，一身好武藝在台北和竹科園區多家公司教授太極拳。我從十五歲起就曾加入學校的國術社，跟著當時名師韓慶堂先生的兒子韓樹美老師學習北派少林拳，出了社會後再學楊氏太極拳，現在有機會學陳氏太極拳自然欣然加入社團。陳氏太極拳是一種介於少林拳和楊氏太極拳中間的拳藝，剛猛和陰柔兼備。

老師會不定期利用週末借場地舉辦太極营集訓，有一次他忽然興起建造一座集訓場的念頭，比較親近的學生勸老師此舉不可行，不過老師非常堅持。看了幾個地方之後終於選定在新竹北埔深山某處所，整地建造起來。老師說他自己資金不夠用會員方式募款，以五萬元為基本會員。加入會員者集訓時費用可享優待，會費五年後無息攤還，老師為人正直，所以學生都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集了三千萬把一座佔地三千坪的道館建造出來。道館依山坡建築共分三區，最高處是佛堂，兩旁種了兩棵從梅山買來枝椏龍蟠的老梅，再下數階是梅園種了兩排較小的梅樹，再下就是太極拳道館仿唐式木屋美輪美奐，前面廣場舖上青石，最下面是停車場。周圍青山環繞，山澗潺潺，道場四圍種滿了杜鵑花，山坡種滿了野薑花。就在每年春天梅花、櫻花、杜鵑花、野薑花陸續開放，果然是好地理，人傑而地靈，風雲叱吒，拳腳翻飛就在此處。開幕當天南北弟子齊聚一堂，甚至有外國學生遠從西班牙趕來熱鬧非凡。老師哽咽的說他曾在年輕時夢見觀世音菩薩開示他會有一座自己的道館，今日夢想終於實現。

就像所有的社團一樣剛開始時人很多，慢慢的出席的人就會越來越少。老師每個週休二日都辦集訓营，學生久而久之膩了自然上山的也就少了。老師有兩位入門弟子充當助教，一位平常在台北教學偶爾兼些竹科教學，我們稱之為大師兄。一位是回鍋弟子，體格不錯老師寄予厚望。凡是有在外授課的師兄，老師都會另外給予特別指導，但是這些師兄也必須回饋一些指導費給老師。兩年後經濟不景氣，學生減少，師兄們回饋金也減少，加上那位回鍋師兄提早下山自立門戶，道館的收入銳減，老師和師兄們的嫌隙慢慢產生。最後爆炸的導火線是有師兄私自到北京找馮師爺學習，犯了老師的禁忌因此被逐出師門，連帶的所有入門師兄都被老師拒絕往來。五年眼看到期還款無望，老師興起了出售道館的念頭。我個人其實蠻失望於因為金錢關係所產生的失和。上山的次數變少了。

那裡的一花一草一木眾位學生都曾盡過心力，每年的春末夏初，螢火蟲四處飛舞，整面山就像鑲滿了聖誕燈泡閃爍不已。我曾勸過老師保留下如此美好的產業，只是去年傳出道館已經出售，心裏頗為失望。

今年有人提起螢火蟲，我脫口而出「那邊的螢火蟲像天上的銀河星星那般的多！」，原來我還那麼懷念那個香格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