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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9/21 01:10:37瀏覽1205|回應6|推薦95 | |
千千的話: 隔壁的那個大頭,不知怎的找到了我,在相別數十年之後,詭異得令人起雞皮疙瘩。我當然記得大頭,小時候我們經常嘲笑他:「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家有傘,你有大頭。」理了個幾近光頭,門牙暴暴,眼睛小小,矮個兒的身軀撐起個好大的頭,不能說是怪異,但絕不可能浪漫。 記得最恨米糠牆,總是想盡辦法用報紙貼滿牆縫,偏偏黏貼不牢,記憶深刻的恨與無奈。牆縫是一種絕對的悲哀,破爛房屋的表徵,悽慘歲月的傾洩,一年年切割消磨人心,直至心灰意冷為止。我成長中唯一稱得上快樂的一件事,便是搬離了那個可怕的窩,忘掉那個糟糕的年歲。 讀著大頭的回憶,我不忍置信,選擇性忘得光光的我,怎麼對得住大頭如此厚愛?沒想到男生會比女生浪漫這多,同樣的陋巷生活,他怎能活得如此夢幻?我完成學業之後,最快速度逃離了家,不久,便以一個女強人的標準姿態,馳騁商場如若無人之境。童年的一切是否成就了今天的我,我不知道,若非老老的大頭突然出現,我早已全然忘卻。米糠牆縫的秘密?拜託!大頭,你有病。 鬢角已見灰白的大頭笑笑對我:「請你看一看我們共同的過去,給我一點意見參考。」礙於童髫鄰居的懇切要求,我只好勉強讀讀,一行接續一行,我開始笑(看不見的),我開始哭(更不能看見),哭笑不得的正是我的童年,該死的大頭,開啟了我封存數十年的不願回顧。絲絲縷縷,日日夜夜,竟然如此的清晰可數,我發現,我完全沒有忘記,重現腦海的清晨上學路段,一前一後的緊張對話,勾起了我以為不曾擁有的少女情懷。 稿子中抬頭偷瞄了一下大頭,我的耳根居然發燙,該死的大頭,最好沒瞧見老太婆的心思。稿子不長,我卻花了一個鐘頭不止,想必是晃了神,還是打了盹。連忙啜口咖啡,暗中提一提眼角,還好昨天特地去染了髮燙了一燙,看起來比大頭年輕十歲。哼!看在他如此寫我份上,應當給他一點咪咪的微笑。 「幾個孫子了?大頭。」「才一個。妳呢?」「我啊!沒有。」「沒有?怎麼會沒有?」還問,該死的大頭,我根本沒結過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樣的爸媽,嚇得我年輕時不敢夢想,後來事業做大了,變成沒人敢開口。唉!「看見你真好,大頭!本來不想來的,還好來了,看見你真好!」大頭話還是不多,頭看起來不大了,暴牙好像也不見了,六十歲年紀的男人,那種滄桑、那種沉穩、那種了然一切的嘴角一抿,大頭何曾如此好看?小時候的他,實在醜啊! 問我當年為何走得乾乾淨淨?理由簡單而羞人,父親賭錢賭多了,終於捅出簍子,為了躲黑道,只好連夜全家逃往台北。後來父母也離異了,從來就是個錯誤的組合。母親永無休止的埋怨,罵盡了天下男人,也嚇走了所有曾經和我走在一塊兒的男友。這是命,怨不了人。數十年時光,說不完啊!大頭!還是你好,平平順順,人生該是如此,該是如此。 窗外的光影斜了,該說再見了,不必再見。謝謝大頭,原來我的米糠牆歲月並不糟糕,我的一生並不那麼糟糕,謝謝你!大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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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