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x Tegmark 是 MIT 名物理教授，人長得很帥，聰明絕頂不在話下。他的專長是多重宇宙的理論物理。

一般我們所謂的多重宇宙可概分成兩類，第一類是源於光速有限導至的所謂「可見宇宙」（observable universe），意思是在其「外」仍有大家一樣的時空，和其他可能與我們共享無垠無涯時空的，很多很多其他他們自己的「可見宇宙」，只是與我們老死不相往來。第二類是時空各自全然獨立互不相干，可不可見不管，根本不可能共享 anything 的多重宇宙。在 Tegmark 定義裡的第三類多重宇宙是量子力學艾佛瑞千學派因諸無時無刻不在因量子態之不可測本質而否定波爾學派所謂波函數崩塌所必需假設宇宙隨時在分裂而造成的那種爲數極大的多重宇宙。Sean Carroll 以此爲尊，並認爲遠比主流的 QM 函數崩塌論簡單經濟可能（何以他認爲如此我還沒搞懂）。Tegmark 定義下的第四類多重宇宙非常有趣：他以爲宇宙不管有多少個，一定通通都是純屬數學的 construct，也就是說除數學外沒有其他可能。

這點我知道很久可是始終不曉得他意思，直到昨天聽他在 Sean Carroll Mindscape 裡的訪談才恍然大悟。簡單來講的話可以以我們人體來解釋。

人，是物質也就是分子原子構造而成的，細分到底只有三種東西：上夸克、下夸克、電子，此外什麼都沒有。地球其實也一樣，宇宙萬物都一樣，只有上下夸克和電子。

上夸克、下夸克、電子的具體描述確實只是數學，不外質量、自旋、電荷、色荷、力。這些數值「就是」它們的本質，此外你真的講不出還有什麼「本質」。

所以 Tegmark 說萬物的本質就是數，此外無他，也不無道理。他以所謂的「靈魂」做解釋，問：「靈魂能探測嗎」？答案是不能。「靈魂有質量嗎」？答案是沒有。「靈魂有性質嗎」？答案是沒有。「靈魂俱備能量嗎」？答案是沒有。「靈魂佔有時空嗎」？答暗是沒有。所以人的靈魂是什麼？答案是不知道。「不知道是什麼」？就是沒有。「靈魂」，只是人類發明的一個語文名詞，無甚意義，更與存在的本質無關。

可是人是活物，明明和無生物不一樣，所以「總該」有點 difference 吧？那 difference 一定就是靈魂！Well 那是人類自己因不明生命現象而妄念出來的想像，要反駁很簡單：草也是活物啊，你要說一株草也有靈魂嗎？理據何在？

「可是草不會動，人會動啊」？喔，所以現在事情變成會動的動物有靈魂，不會動的植物沒有靈魂了嗎？那麼珊瑚是不會動的動物，牠有沒有靈魂？細菌如果算動物的話，有沒有靈魂？還是算植物，所以沒有靈魂？How do you know？

You see，人一旦無知，什麼鬼話都說得出口。Tegmark 的理論其實經得起檢驗：至少我們所在的這個宇宙，萬事萬物一切的一切，fundamentally 我們以之爲「本質」的那東西，確實就是數學。

那麼我們所知所感的譬如存與不存（色）、冷暖軟硬（受）、喜怒哀樂（想）、動靜舉止（行）、知與不知（識），也都是數學嗎？當然不是，它們都是因之於物與物間交互作用造成的「現象」。現象當然是真實、有的，但並非事物的本質。「我愛妳」的我和你都是物質、東西，有上下夸克加電子的本質，愛有本質嗎？是東西嗎？顯然不是。那麼愛是什麼？是現象。現象是什麼？是作用。什麼在作用？是東西、物在作用。我的人和妳的人，我的身體和妳的身體，我的心（腦）和妳的心（腦）在作用，無論如何不是靈魂和靈魂在作用。沒有的東西無所謂作不作用。

「物」是萬象之本，除此無他，這是人類科學至今的終極領悟。Tegmark 只是把「物」再往底層更推進一步，到「數」。至於宇宙爲什麼「數本」？沒有人知道，但事情顯然如此沒錯。

如果妳能推翻宇宙物本的論述或把宇宙的本質從「數」再往底下又更推進一層（到不曉得哪裡），go ahead，我樂觀其成。人類世界天方夜譚胡說八道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但沒幾個經得起檢驗。什麼「靈」啊、「通」啊、「知」啊、「感」啊、「魂」啊、「空」啊全部都是無知無識者的妄語。我怎能這麼「分別心」、敢這麼專斷？因爲有個「理」作後盾。講得出理，能證明者爲真，其他一概屬偽。這檔事沒得商量，無理的話全世界的人聯合起來講到死都沒用。Tegmark 有理嗎？他的著作和論文我大概看不懂，不過他的解釋我聽得懂，至少我找不出不符理的地方，所以只好認同、佩服。You see，理論物理雖無實驗，還是可以證明的，我們學一輩子的數學不就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