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Sarita Freedman在她的"Developing College Skills in Students with Autism and Asperger's Syndrome"第一章裡，介紹她對ASD的了解。ASD包括了自閉、亞斯、及PDD-NOS。在我的上一篇格文，我轉譯了她所了解的ASD的真實人格特質。本篇轉譯了該章的另一節，介紹ASD被人誤解的內心面。原標題為,"Myths about Autism,"讀來令人憐惜。

本        文

一般人對ASD的第一個誤解是他們沒有同理心。同理心是把自己模擬成對方所處情境的能力，而ASD是有這個特質的。有些ASD表達過他們能感受到別人的情緒，但由於情緒太過強烈，而他們又沒有處理這麼強烈情緒的技巧，因此只好退縮下來。所以，與其說ASD沒有同理心，不如說ASD情緒管理機制有所缺損。這可能是跟他們在受到過度刺激的情況下，無法自我調節或調整情緒、容易變得極端焦慮與恐懼、因而只能選擇逃避有關。這種由於無法處理超載的壓力、而必須從別人的情緒反應中退縮的行為，很可能被旁人誤解為冷漠或無感。也由於他們這種處理別人情緒的方法是如此獨特，加上他們對非口語的訊號意涵無法解讀、以及他們偏重使用邏輯模式來思考等因素，使他們的行為經常被錯誤地解讀為缺乏同理心。

在有ASD的家庭中，當有成員過世的時候，其他的家人常會因為他們的ASD親屬在同理心上的不得體的表現，而備受困擾。ASD因親人過世而感到哀傷的期程常常極短；這自然很讓其他家人難以諒解。但這其實是ASD以他們特有的邏輯思維來看待死亡的。他們會認為生命的死滅本來就是一種可以預期的自然現象，沒有必要為可預期的自然現象傷心過久，但是在哀傷時則要發自內心而盡致。另外一種ASD造成一般人困擾的案例是當在一個大家都在悲傷地哭的情境下，ASD卻反而會不得體地笑。ASD的說法是當他們處在悲不自勝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笑出來。這兩個案例，可以說明儘管他們的外在表現經常與社會禮儀規範大相逕庭，但是他們內心的情感是極具同理心的。還有另外一種案例，ASD通常都會很直率地表達他們的感受。他們會認為這是說實話，但他們卻不了解他們所謂的實話卻會傷害其他人。這應該也跟他們偏重邏輯而非直感的思維有關。總之，關於ASD的內心與外在的不協調境況，我們可以引用費德曼(Freedman)在2007年的陳述：ASD在表達他們同理心以及情感的行為時，儘管與一般人認知的標準有極大的差異甚或相反，然而在他們的內心的經歷的煎熬或喜悅程度，並不會比一般人輕微些許。

卓別克(Dziobek)等人在2008年發表一篇對亞斯成年人所做的研究報告中，把同理心詮釋為「一種包含認知…及情感…成分的多重面向構思而成的整體概念」。其中，認知同理心是指「接收他人感知的訊號並藉以解讀該人的心理狀態的能力」。認知同理心跟心智理論(簡稱ToM，即以自己的心智狀態來推論他人的心智狀態)的概念極為相似，而如前面所述，ASD的心智理論的能力相當不足。情感同理心則是指「對他人情感或情緒狀態的情感或情緒回應能力」。卓別克等人發現，雖然亞斯人在認知同理心方面有障礙，但在情感同理心是與他們研究的對照組(這裡應是指一般人)無差異的。而且，激發他們情感同理心感受力的難易度、及他們向當事人表達回應的意向，也與對照組沒有差別。儘管這個研究只以亞斯人為對象，還未必能適用於所有ASD，但卻也透露了一些訊息，包括：有關同理心的幾個重要性質、一般人與亞斯人對情感或情緒事件回應的差別、以及為什麼ASD會被認為缺乏同理心的緣故。話說回來，有些人認為認知與情感能力應該不算同理心。高斯(Gaus)在2007年發表的著作就指出：在我們的專業社群內，對於情感認知及情感回應是否應歸類為同理心，還有許多的爭議等待釐清。

另外一種常見對ASD的迷思是他們沒感情，也因此他們有感情依附障礙，或是缺乏依附經驗，這也就是說在他們孩童發育期沒有受到親情的照顧。然而事實上，不少有關的報告卻指出研究對象的家庭成員彼此間親情極為融洽，另外也有不少報告也發現他們研究對象的ASD成人對家人的感情深厚，有些與他們情感親近的對象，甚至還包括特定的外人。既然如此，我們不免要問：難道所謂的感情，就必須讓對方在行為或肢體等外顯的表現上感受得到才算數嗎？這一點，我們可以從自閉的澳洲作家唐娜威廉絲(Donna Williams)在她2008年的筆記知曉一二。她寫道：她的「感情，對某些物品、某些地方、與對它們的感官接觸經驗、以及它們的擺設或姿勢，乃至於因搬家或因遺失那些視若珍寶的物品所產生的失落感，都深深地依附著。」她進一步又寫著：「我們必須記住，依附感與失落感並不是只表現在我們的外表而已，它們還蝕刻在我們內心的意識裡、甚至刻在我們對它們有所意識之前的意識裡、在我們有所感覺的遠遠之前、乃至還在找到可以讓我們分享表達我們情感的安全感、缺乏感、需求感、及動機的遠遠之前。」

此外，社會大眾普遍對ASD的感受的是他們好像很冷漠，以至於人們會懷疑ASD到底對與人交往有沒有興趣？他們能否跟他人產生親密的或非親密的人際關係？在我們的專業社群裡，也有就亞斯人是不是比自閉者對別人更不感興趣的爭辯。根據我的臨床經驗，我也發現有些高功能的亞斯人及自閉者都渴望有朋友，但有些則否。高斯在2007年的報告指出：那些渴望並真的努力去找朋友的ASD卻都為了複雜的社交的語意溝通技巧、及社交資訊處理能力不足而無法達其所願，同時也因此而沒有辦法充分地培養他們的同理心的表達技巧。這可說是非常令人扼腕的事。

最後一點，儘管ASD在愛情關係的處理能力也有問題，但仍有些人會與異性約會並且結婚，他們的婚姻狀況也會如其他人一般不平順。但如果對他們付出較多的耐心並輔以適當的引導，他們是會學到如何對那些在他們生命中具特別意義的人表達同理情懷的。只要有足夠的時間與機會，他們對同理心的表達自然有相當的學習能力，也能夠熟能生巧而更臻真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