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從何時養出的習慣，每每飯後，葉英都會帶著蘭苑到西湖邊上走一圈消食，手心貼著手心，橙黃的餘暉將兩人的身影融到一塊，影子在腳下拉得長長的，分不清彼此。

　　挽著葉英的手，蘭苑時不時地出聲提醒，「小心有石子。」

　　好笑地拉著蘭苑往前走，葉英沒阻攔蘭苑這樣的小習慣，人生走過近半的時光，幸得一人能夠一起消磨往後的時光。忽而停下了腳步，感受著斜照在臉上的暖暖冬陽，滿足地笑了出聲。

　　蘭苑半個身子探到葉英面前，面上打趣多過好奇，「在想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把蘭苑拉到自己懷裡摟著，葉英用側臉蹭了蹭蘭苑帶著棠花香的髮絲，自心裡感激她能陪在自己身邊，「謝謝。」

　　「謝我什麼？」蘭苑被葉英這番舉動弄得莫名其妙，「沒頭沒腦地說什麼呢？」

　　放開懷裡的人，葉英只笑了笑，「沒什麼。」不願再多說，轉開話題，「小苑，我喜歡妳。」

　　耳尖飛快浮現一抹紅，蘭苑點了點頭，拉著葉英繼續慢慢往前走，「我也喜歡你。」

　　葉英任由蘭苑拉著自己，只是自己能夠陪在她身邊的時間卻不多了，該問的再問不出口還是得問，「妳下次渡劫是什麼時候？」

　　在心裡算了算日子，蘭苑看向葉英，「還有八十幾年吧，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暗自歎了一口氣，八十幾年……到了那個時候，自己肯定不在她身邊了。葉英搖了搖頭，開口道：「我只是問問，沒別的意思。下次的天劫對妳影響大嗎？」

　　思忖了片刻，蘭苑道：「影響應該不大，若是沒渡過劫，也就是少了這百年間的修為而已，形體和元神都還會在。」

　　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葉英隨即又恢復那副帶著笑的模樣，卻不由得平添了幾分苦澀，「也就是說妳會記得所有的事情？」

　　「是啊。」理所當然地回答著，蘭苑察覺出幾分不對，停下腳步，問道：「難道你希望我把一切都忘了？」

　　沉默了半晌，葉英抿著唇點了點頭，狠下心道：「如果可以的話。」

　　蘭苑不悅，鬆開自己和葉英相握的手，「為什麼？你又瞞著我什麼？」

　　失笑地伸手去拉蘭苑的手，葉英緩緩解釋著，「小苑，我是個人，我沒辦法一直陪在妳身邊。到時我死了，妳能把我忘掉，對妳而言或許比較好。」

　　再次甩開葉英的手，蘭苑轉身背對葉英，賭氣似的不去看身後的人，「我偏不！」

　　葉英示好地喚了一聲，並不著急著解釋什麼，「小苑……我知道這個要求很不合理，但我捨不得妳一個人，要是妳忘了我，到時就不會那麼傷心了。」

　　轉身瞪了葉英一眼，蘭苑湊到葉英面前，伸手去捏眼前這人的面頰，質問道：「難道你現在這樣對我說，我就不會傷心了？」

　　楞了一下，葉英沒想到自己這麼問還是傷到了人，抬手覆上蘭苑捏著自己的那隻手，「對不起，是我思慮不周。」

　　抽出手，蘭苑冷哼了一聲，「你就沒想過我可以去找你嗎？」

　　「小苑！」葉英聞言心下一涼，不知蘭苑會做出什麼傻事，生怕她一個念頭興起，便跟著自己走了，遂嚴肅地板起臉，「妳別做傻事，妳想過墨姨和白姨的心情沒有？」

　　莫名被葉英吼了一聲，蘭苑才反應過來葉英誤會自己的意思了，開口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等你，你下一世、下下一世不管在哪裡，我都能去找你……」頓了頓，問道：「還是說你不想我去找你？」

　　被蘭苑的問題一哽，葉英沒想到蘭苑是這樣想的，心頭一暖，伸出手去拉蘭苑，放低聲調，「我不該這樣對妳的，對不起。」不等蘭苑做出任何反應，又道：「如果妳到時候沒遇上一個對妳更好的人的話，我會先來揚州找妳。」

　　不輕不重地拍了葉英一下，蘭苑一笑，「你當你是在哄尋兒嗎？入了輪迴之後，你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怎麼自己來找我？」

　　笑了笑，葉英拉著蘭苑往回走，「那我就等妳來找我，不管多久。」

　　蘭苑應了一聲，孩子般地和葉英拉勾，「說好了啊，你要是不等我，我就天天在你門前放果子。」

　　討饒地擺了擺手，葉英哭笑不得，他可還記得前些年那酸得澀口的海棠果呢，「別，我會等妳的。」

　　得意地一笑，蘭苑走在葉英身前半步，「果子真的不酸啊，來年你再吃吃看？」怕葉英不答應自己，又道：「一顆就好。」

　　不正面回答蘭苑的要求，葉英想盡辦法讓蘭苑打消這個念頭，開口問道：「要是明年的果子是甜的，我一吃反而喜歡上了，妳不怕我以後為了吃果子，故意不等妳嗎？」

　　遲疑了一陣，蘭苑單手抵在下巴上，「唔……果、果然還是別讓你吃了吧！」

　　葉英愉悅地笑了出聲，往前跨了一步，和蘭苑並肩走著，拉緊披在人身上的披風，「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應了一聲，蘭苑伸手探了探葉英懷裡的手爐，確定他臉上的紅是烘出來的而不是凍出來的，「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