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郯和方軒迴、巫虹三人在軍營裡繞了幾圈沒找到人，走出了軍營，顧郯便和二人分頭行動，顧郯往東找，方軒迴和巫虹則是往南面。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燈火通亮的狼牙軍營，甚至隱隱傳來歌舞聲，顧郯收回視線，不屑地啐了一口，「還挺會享受的。」

    　　雖說不是打不過那些狼牙，以前自己一隻狼妖單闖狼牙營地還殲滅全體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但是狼妖心裡顧念著下落不明的杜子殷，連原形都沒化回，僅靠著兩條腳一寸寸地尋，一步步地找，甚至也沒敢放開聲音喊，只是暗暗加強了對外界的五感。

    　　「杜子殷？」顧郯輕輕喊了一聲，側耳聽著來自四周的動靜，低頭一看才注意到腳邊的雜草被踐踏得淩亂，這處離唐軍駐紮的營地已經超過十裡有餘，更何況中間還隔了道城門，怎麼說也不可能跑進這裡，說不定只是被野獸踏出來的……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顧郯認命地走進了面前的林子裡，算了，還是進去看看吧。

    　　狼妖和方軒迴二人離開軍營的時候走得匆忙，手裡只帶了盞燈籠，顧郯是妖，仗著自己能夠夜間視物，倒也沒在意太多，直接把燈籠留給了他們。就著夜色依循那條被踩得東倒西歪的獸徑，顧郯一邊走一邊注意著四周，「杜子殷？」

    　　沒有回應。

    　　自出營找人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時辰，顧郯又再往前走了半刻鐘，臉色逐漸沉了下來。再往前走，別說唐軍平常沒人會進去了，就是急難的時候，唐軍和狼牙軍都不見得有人會往裡頭走。

   　　可偏生引著顧郯走進來的那條獸徑還繼續往前延伸，蹲下身，狼妖拈起林子裡陰濕的泥土，放到鼻子底下嗅著，分辨出其中的氣味，顧郯猛然起身，顧不得會不會招來狼牙了，扯開嗓子就是一聲吼，「杜子殷！」

    　　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嘖！」顧郯咋舌，「盡會給人添麻煩！」

    　　方才那味道除了馬匹的氣味，剩下的分明就是血的味道！

    　　顧郯拔腿就跟著獸徑跑了進去，兩側的林木在狼妖身側飛快地向後移動，腳下一轉。狼妖一個急轉踏進被馬匹撞出來的小片空地，馬匹身下全是血，把泥土地和周圍的青草染得通紅，一旁的林木受不住力道的盡數被攔腰撞斷。馬屍周遭圍了一圈被血腥氣引來的野獸，顧郯向前站了一步，目光冷冷掃過那些對著自己呲牙咧嘴威脅著的野獸，再無多餘動作。

    　　那些野獸原先正分食著馬屍，卻被顧郯的目光看得發怵，喉嚨裡滾出幾聲嗚咽示弱，面對著顧郯一步步地退入林木之間，等到看不清狼妖的面目，轉身就是急匆匆地逃開現場。

    　　收回視線，狼牙試探性地出聲問道：「杜子殷？」

    　　聽到人聲，被壓在馬屍下的杜子殷瑟縮了一下，含糊不清地發出聲響，「……」

    　　連忙把壓在人身上的馬屍移開，顧郯絲毫沒注意杜子殷方才說了什麼，逕自抱起呼吸微弱的女孩，讓人靠在自己身前，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傷口，這才松了口氣，好在沒什麼大傷，不過就是些擦傷。

    　　杜子殷意識不清地縮在顧郯懷裡，皺眉抽了抽鼻子，「師兄……」

    　　狼妖微微挑眉，手上沒忍住捏上女孩的鼻子。過了這麼多年，這哭包子還是跟她那個師兄那麼親？

    　　被顧郯捏得不舒服，杜子殷抬手拍開在自己臉上作怪的手，在顧郯懷裡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咂了咂嘴，「師兄別鬧。」

    　　分明一副熟睡的樣子，哪裡像是昏過去的。

    　　哭笑不得地抱著女孩站起，顧郯心裡有幾分說不出口的慶倖，慶倖自己先找到了杜子殷，總算是能夠把之前女孩救過自己的人情給兩清了。回頭看了看來時路，顧郯在心裡盤算了一番，此時城門已關，而這片林地雖然可以有效地躲避狼牙軍的搜查，但野獸容易被血的氣味吸引過來，決定還是先把人帶到附近安全的地方過一晚，明日一早再帶人回去營裡。

    　　虧得周遭的林木被馬匹撞斷了不少，這一小塊的空曠足以讓狼妖好好觀察附近的地勢。帶著人爬上左前方的高地上，顧郯尋了塊較為平坦的地方把女孩放下，自己則是走到高地邊緣看著附近的形勢。

    　　沒有任何遮蔽物，也就意味著沒辦法生火。狼妖麻煩地回頭看了一眼瑟縮著團起身子的女孩，放著她不管肯定會失溫，嘖，哭包子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麻煩。

    　　顧郯走回杜子殷身邊，盤著腿坐在邊上，見女孩迷迷糊糊地往身邊的熱源靠，猝不及防心裡被這舉動戳了一下，軟得不行。伸手拍上了女孩的額頭，狼妖低下頭，「杜子殷？哭包子？」

    　　確定女孩睡得深沉，顧郯放心地化回了原型，側臥在地，用頭拱著女孩，讓人靠在自己的肚皮上，首尾團成個圓，把杜子殷護在懷裡。狼妖抬眼看了看睡得安然的孩子，突然覺得自己之前被她不顧自己意願，強行帶回天策府裡療傷，自己這會又化回原型給人取暖，怎麼說好像都是自己吃虧，還虧大發了。

  　　  狼妖哼哼，人類的幼崽就是這麼脆弱，吃不得苦，受不得委屈，挨不了餓，抗不了寒。爺就看在以前妳救過爺的份上，今天大發慈悲地讓妳靠著睡一晚，救妳一命。

    　　「唔，小狼……」杜子殷側頭在顧郯的皮毛上蹭了蹭，手指間揪著幾撮狼毛，猶自說著夢話，「師兄，子殷找到小狼啦……」

    　　猛然一驚，以為杜子殷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顧郯抬起頭觀察著女孩，複又將頭放回了前腳之上，合眼假寐。

   　　還好是夢話。

    　　下弦月隱在雲層之後，風聲呼呼地在狼妖耳畔吹過，皮毛翻飛，懷裡的女孩睡得熱乎，一張小臉紅彤彤的。顧郯甩了甩頭，毫不在意往自己身上吹的寒風，用身子圈著女孩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