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年，跟著她從春天走到秋初，自君山漫遊至揚州，不過也才近半年的光景，卻好似已經過了數十年似的。

沒有初戀時的激動，熱戀時的轟轟烈烈，餘下的只是廝守的平淡，可歸結于茶米油鹽醬醋茶七味。

約莫是因為差點跨過了忘川，他從不願跟楊浥塵置氣，有什麼事情忍了過了便忘了算了。只是他早該想到，她是個天策，身邊跟著的那匹馬堪比第二條性命，當在君山重逢沒看到那匹一向跟在她的麟駒，早該想到的。

穆濤黑著臉看著一到了地方，楊浥塵身形一竄，連跟故人打招呼的時間都不留，便直奔馬廄。

他怎麼之前就沒想到呢？

楊浥塵拍了拍麟駒的脖頸，任由愛馬拱著自己，笑得燦爛，「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別生氣了。」

跟著進了馬廄，穆濤佯裝喉嚨不舒服，咳了幾聲，「走吧，還沒跟妳那位朋友打招呼呢。」

「等等就去。」隨意地應了一聲，楊浥塵從懷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皇竹草，安撫性地順著愛馬身上的毛，「吃吧，一會好好給你洗個澡。」

跟在兩人身後的白洵燕和穆竹慢慢踱著步子，連馬廄都沒進，萬花便朝穆濤喊了一句，「你別管她，先進來吧。」

看了看還在跟麟駒叨叨絮絮說話的楊浥塵，穆濤徹底黑了臉，這女人敢情是看到自己的馬，旁的人說話都沒聽見了是吧？穆濤伸手在楊浥塵肩後還沒拍下去呢，就被麟駒一鼻子拱了開來。

楊浥塵皺眉轉身，手裡還護著麟駒的口鼻，「你做甚？」

……日。

穆濤忍了忍，深吸了幾口氣，「先進去吧，還沒跟人打招呼呢。」

眼皮子眨都沒眨，楊浥塵當即轉回身子，「說了等等就去。」

「不用等了。」公孫祈帶著一個藏劍弟子走進馬廄，雙手抱在胸前，「有妳這般看到自己的馬，眼裡就沒其他人的人嗎？」

笑著轉身，楊浥塵眉眼含笑，「祈姑娘，我這不是太久沒看到他了嗎？就先繞過來看一下。」

公孫祈挑眉，「妳這叫一下？看來我們在場所有人，在妳心中的地位，不比一匹馬啊。」

穆濤伸手拉過楊浥塵，朝公孫祈咧嘴一笑，「姑娘哪裡的話，我們這不是正要過去打招呼嗎？」嘴上雖是這麼說著，心裡早就對公孫祈說的那句話不住點頭認同了。

不領情地哼哼，公孫祈轉過頭看著身後的二少，「看著點，好好學學人家。」

「我……」猛然被叫到的葉無溯一愣，眼睛長得老大，又有他什麼事了？簡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祈姑娘，我向妳賠不是就是了，別放在心上。」楊浥塵反手拍著麟駒拱著自己後背的頭，「沒事，晚點給你洗澡。」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公孫祈確實沒打，倒是絲毫不給面子地冷哼，朝穆濤說道：「你別替她說話，反正你的地位也比不上一匹馬，別跟我說你這都無所謂。」

面上的笑容一僵，怎麼可能不在意？可表面上，穆濤還是維持著唇邊的笑，「她喜歡怎樣都好。」

不悅地咋舌，公孫祈拉著葉無溯就走，「都進來吧，還有一堆事情還沒打理。」才走了幾步，轉頭惡狠狠地瞪向重新抱住愛馬的楊浥塵，「別再跟妳那匹馬說話了！」

跟著穆濤離開馬廄的時候，楊浥塵還有些不舍，一步三回頭，實際字面上的意思。

眼角抽了抽，穆濤終究還是沒忍住，「人在這裡呢，看哪裡？」

楊浥塵回答得理所當然，絲毫沒覺出什麼不對，「馬廄啊，好久沒看見他了，毛色保持得挺好，看來被照料得不錯。」嘴上猶自說著：「你說等會我是先帶他出城跑個幾圈，還是先給他洗澡？」

「……隨便妳。」穆濤臉色沉得不能再沉，跟這女人較真，自己是不是傻？

拉住身前的丐幫，楊浥塵挑眉，「你沒事生什麼氣？」

皮笑肉不笑，穆濤轉身直直看著楊浥塵，反問道：「妳說我生什麼氣？」

了然地點頭，楊浥塵猛然笑出聲，「你沒事跟麟駒吃什麼醋？」

穆濤想都不想就反駁，「沒吃醋！」

楊浥塵幾乎笑出淚來，「還說沒吃醋。」

無奈地歎氣，穆濤雙手環在胸前，半眯著眼，朝著馬廄的方向挑了挑下巴，「那妳那副一見到馬，眼裡就沒有其他人的樣子又是怎麼回事？」

乾乾地笑了幾聲，楊浥塵討好地勾住穆濤的手往前走，面不改色，「你比馬重要。」

「你們倆到底還進不進來了？」公孫祈站在門口大喊，「沒時間跟你們瞎磨蹭！」

「這就來了！」楊浥塵回喊了一句，搖了搖頭，失笑道：「祈姑娘要成親了，感覺像是變了個人，把那個藏劍弟子吃得死死的。」

公孫祈走了過來，冷冷看了楊浥塵一眼，「吃得沒妳死。」

楊浥塵一怔，不解，「祈姑娘妳這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公孫祈哼哼，不願繼續這個話題，「等著你們吃飯呢，還不進來？」

穆濤好脾氣地拍了拍楊浥塵的手，「等等吃完飯，陪妳去跑馬。」

燦然一笑，楊浥塵忙不迭地點頭，「好！記得還得刷馬！」

應了一聲，穆濤拉著楊浥塵進屋，「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