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線：兩人重逢後三十年。

日光破開陰翳的雲層，在院中灑下一束難得的溫暖，穆濤拉開門，俐落地架起竹架，拉著楊浥塵把被子抱出來曬，「小娘子，快點把棉被和枕頭拿出來曬，都潮好幾天了。」

「來了。」楊浥塵在屋裡應了一聲，才走回房間又繞了出來，「你說棉被和什麼？」

「當然是把該曬一曬的全拿出來。」穆濤笑笑，把人往屋裡推，「我們一起拿去，等等陪我去買些東西。」

應了一聲，楊浥塵看著穆濤輕輕鬆松地一把抱起棉被，搶先一步繞到竹架另一側，伸手把穆濤拋過來的棉被理平，「家裡缺什麼了？」

「師父他們不是今天從萬花穀回來麼？」穆濤轉身去屋裡拿了菜籃和錢囊，牽過楊浥塵的手，「我想去買支排骨，中午來燉藥膳排骨，如何？」

「今天回來？」楊浥塵側頭，「信上說的是今天麼？」

寵溺地拍了拍楊浥塵的頭，穆濤把額頭貼上楊浥塵的，「是啊，妳還想吃什麼？」

「唔，叫花雞。」楊浥塵毫不客氣地點菜，「要用燒刀子，就是最早最早你給我做的那個。」

穆濤挑眉，「燒刀子可只剩你師父放在窖裡的那幾壇了，妳不怕他抽妳？」

「七八十歲的老頭哪抽得到我？我不上馬他也追不上。」楊浥塵不屑地哼哼，隨即問道：「我剛跟你說我要吃什麼來著？」

「叫花雞。」穆濤拉著楊浥塵在菜場挑起香菇，又看到邊上幾塊老薑，「想喝什麼湯？」

楊浥塵隨意地看了看菜攤子，指著白花花的蘿蔔，「蘿蔔湯，再多買一支排骨來熬！」

「好。」穆濤揀了幾隻比較小的蘿蔔，又拿了塊老姜，「大娘，送我一把蔥唄。」

「好咧，我家的珠蔥可好吃了，就你這塊薑和蔥煮鍋魚湯，那一個叫鮮！」菜攤大娘塞了一把蔥到菜籃裡，看向手裡只拿著個錢囊的楊浥塵，直爽地笑道：「妳福氣真好，遇上一個疼妻子的男人，哪像我家那個平日裡連廚房都不進的，更別說像你們倆一起出來買菜。」

楊浥塵甚少同穆濤一起出來買菜，以往穆濤都是起早出門置辦的，只點了點頭，「多謝。」

「謝什麼，那是我眼光好。」一把攬過楊浥塵的肩，穆濤朝菜攤大娘一笑，「大娘妳家這蔥煮湯可惜了，包在餃子裡那才是絕！」

菜攤大娘自豪地挺胸，「那是！換做別人要，我可不白送的！」

穆濤拎著菜籃，「大娘，那要不妳賣些蔥苗子給我吧？」

「不賣！」菜攤大娘一口回絕，「我要是賣了蔥苗給你，你還不去別家菜攤買菜去了？」

「怎麼可能，大娘的菜長得好，就是別家也不像這裡實惠的。」穆濤招了招手，「我們去買排骨啦！」

楊浥塵任由穆濤拉著自己向前走，頭一次見到穆濤同攤販拉家常，不禁有些好笑，「你平常都這麼和他們聊天的？」

理所當然地應了一聲，穆濤側著半邊身子護在楊浥塵身前，「怎麼了？」

「沒事，想當初你可是連只雞都去別人院裡抓的。」楊浥塵頓了頓，「沒想到現在買起菜倒是大手大腳的。」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爺可是給了錢的！」穆濤面上一紅，「現在養一口子人，當然得吃好一點。」才說完連忙轉過頭朝肉攤喊道：「大叔，給我兩支排骨，燉湯用的！」

肉攤販子用繩子穿過排骨的頂部，遞給穆濤，「老樣子，五花，不剁。」

結了錢，楊浥塵看穆濤一手排骨一手菜籃手忙腳亂的模樣，「怎麼了？」

穆濤抬起頭巴巴看著楊浥塵，「沒手拿了。」

「這不是一手一個嗎？」楊浥塵口裡說著，卻打算從穆濤手裡拿過排骨，看穆濤把提著排骨的那只手背到身後，皺眉道：「這又怎麼了？」

「人多，妳拿菜籃子，我牽著妳。」穆濤把菜籃交給楊浥塵，嘿嘿一笑，「排骨油，我拿著就行。」

楊浥塵無奈地接過菜籃，「又不是三歲小孩，我不會走丟的。」

「我知道，我們在去醫館買些燉排骨的藥材就回去。」穆濤牽著楊浥塵走過木橋，「洪姐兒，我來買包藥，燉排骨用的！」

「月結！」一包藥沒多久就從屋裡扔了出來，洪姐兒忙得腳不著地，「白先生回來之後，請他來醫館看看，說我有事問他！」

「知道了，明天我讓他來看看。」穆濤接住藥包，「洪姐兒，我們先走啦！」

楊浥塵伸手拿了藥包放到菜籃裡，楊浥塵和穆濤並著肩往回走，「師父他們明天才回來？」

「今天回來的，可能現在就在門口等著了。」穆濤看著楊浥塵困惑的表情，解釋道：「今天才到，師父們年紀大了，舟車勞頓，先讓他們休息一晚吧。」

楊浥塵皺眉，「洪姐兒的醫術不錯，要是沒有問題，怎麼會請師父過去？」

穆濤嘟噥了一句，「都不心疼自家人，倒是先擔心起別人了。」

「我沒那個意思。」楊浥塵停下腳步，「之前要不是那些軍醫自己都沒顧上休息，就直接來接應我們的人，我早就死在戰場上了……要是醫館裡面那個人換做是我——」

「沒什麼要是！」穆濤急忙打斷楊浥塵的話，「師父回來就讓他過去。」皺眉拉著楊浥塵繼續往前走，心裡也明白這要放前些年，自己肯定又會和楊浥塵吵起來。如今知道她只是常忘了一些剛發生的事，然而越是久遠的事情卻記得越清楚，只是穆濤自己還是沒辦法接受她拿那八年裡的事情來比喻。

在家門口前的一個轉角，穆濤放開楊浥塵的手拿過菜籃，低頭道：「不要再說以前的事情了好嗎？不會有什麼要是，也不會有什麼萬一，現在我們都好好的，有師父和孩子們，有妳，有我，這樣就夠了。」

「你……」楊浥塵追在穆濤身後，「你等等！」

勉力朝楊浥塵扯出一個笑，穆濤推開門讓已經等在門口的兩位師父進屋，「我沒事，讓我靜靜。」

白洵燕才剛放下行囊，轉頭看了眼楊浥塵，半眯著眼瞪向穆濤，「你又欺負我徒兒！」

穆濤默認不答，抬起頭對上白洵燕的目光，「洪姐兒請你去趟醫館，說有事想問問你。」

「濤兒！濤兒！」穆竹朝廚房的方向喊，「死小子你給我回來！」

穆濤腳下不停，直往廚房裡走，「師父你先休息吧，一會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