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郯還沒來得及養好傷，重新披甲上陣，潼關那邊就來了消息。現在外表是匹狼崽的顧郯自然也不得而知，但見杜子殷垂著頭愁眉苦臉的樣子也不能猜出，潼關那邊的情況恐怕不太樂觀。

杜子殷死活聽不進去別人的話，說什麼都要抱著狼崽，這一來一往，大夥沒心思去問女孩懷中的狼崽從何而來，只在訓練結束之後不約而同的去淩煙閣和將軍塚上了一炷香。

顧郯心裡暗罵了一聲，淩煙閣裡藏的是開國功臣的畫像，將軍塚下葬的是為國捐軀的兵將，只怕是潼關要守不住了。狼妖心裡急如火燎，先不說自己身上帶傷，妖力還沒恢復，無法化成人形，恐怕單論力氣也拼不過女孩，偏生有口不能言，又無人知曉自己的身份，只得乖乖窩在杜子殷懷裡乾著急。

站在淩煙閣前的一方陽光裡，方軒迴雙手緊緊攢成拳，轉身擦過女孩身側，低低拋下一句：「走吧。」

杜子殷迷茫地跟在方軒迴身後，不禁抱緊懷裡的狼崽，「師兄……師父他真的要去潼關嗎？可是、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粗魯地打斷女孩的話，方軒迴蹲到女孩身前，勉力扯出一個笑，「子殷別哭，妳可還記得師父當初教妳的第一件事？」

忍著眼眶裡的淚水，杜子殷點頭，「長河落日東都城，鐵馬戍邊將軍墳，盡誅……盡誅宵小天策義，長槍獨守大唐魂……這首詩子殷背了好久的……」

方軒迴摸了摸女孩的頭，「記得就好，不管之後發生什麼事都要記得這首詩，明白嗎？」

猛地掙脫出女孩的懷中，顧郯實在受不了這些孩子哭喪著一張臉，不過是打了一場敗仗，人又沒死盡，日後好好籌備就是。狼妖有些無奈地繞著兩人走了幾圈，小夥子肯定不會在哭包子面前多說什麼，跟在哭包子身邊看來是聽不到什麼消息了，顧郯抬頭看了看秦王殿的方向，那麼就只能自己去探一探了。

「小狼別跑！」杜子殷反應過來，連忙撒開腳丫子跑，「師兄快來幫忙！」

方軒迴靜靜看著女孩，卻沒想幫忙把小狼追回的念頭，在這當頭讓小狼陪在自家師妹身邊轉移注意挺好。

女孩跺腳，一路追到秦王殿也沒追上，看著狼崽靈巧地閃身進了秦王殿，只得放輕腳步貼著牆邊跟了進去。

還沒等顧郯尋到一個合適的角落，杜子殷就伸手把他抱了起來，狼妖原想掙扎，但感覺到女孩一動也不動地往大廳看去，索性任由女孩抱著自己，左右此處也能聽到聚集到一起的將領說了些什麼。

「……統領，此後該如何是好？」

李承恩看了眼朱劍秋，緩緩道：「厚葬顧將軍和犧牲的兄弟，收兵三日，除了曹將軍、楊將軍的部隊，其餘全撤回洛陽聽候調動。」

顧郯皺眉，李承恩這番調動恐怕是最糟糕的情況了，潼關陷落，安祿山的軍隊也就直指東都了。他不在意被誤當成犧牲的將領，但身上這傷得要儘快治好，少說也得先恢復到能夠化回人形的狀態，好把那安老賊打回老家叫他爹娘都認不出！

專注在戰況的顧郯一時沒注意到女孩的情緒，杜子殷不知是聽到李承恩說了些什麼，不顧自己是偷偷溜進秦王殿的，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哭包子！顧郯暗罵一聲，一下一下地舔著女孩的臉，希望這麼做能讓女孩停止哭泣。

杜子殷還在抽噎，就被李承恩單手抱起，「怎麼了？」

「顧……顧將軍是師父跟我說的那個顧將軍嗎？」女孩揉著紅紅的眼眶，「顧將軍那麼厲害，他怎麼會死掉……」

顧郯猛地一怔，駐守潼關的將士裡僅自己一人姓顧，不可能叫人誤會了去，只是不知這女孩的師父是何人，竟將自己的事情當做故事說予杜子殷聽。

暗歎了一口氣，李承恩抱著杜子殷低聲道：「顧將軍是為了大唐而死，不用太過傷心，所以妳要更加努力練習槍法，才能替顧將軍報仇知道嗎？」

都說些什麼！顧郯毫不留情地用尾巴往李承恩身上一掃一打，這麼小的女孩讓她背負著替人報仇的使命學習，你一個統領好意思！爺活得好好的，不勞您替我報仇！

杜子殷用力地點頭，倒是止住了眼淚，「子殷會好好練習槍法，也會乖乖背兵法，以後要替顧將軍報仇！」

李承恩讓女孩站好，鼓勵般拍拍女孩的頭，「好！找妳師父去吧。」

顧郯被女孩抱在懷裡，雖不滿李承恩用那樣的方式提振女孩低沉的情緒，但不得不說這樣的方式確實有一定的效果，還意外地讓哭包子下定決心要好好學習。

杜子殷跑得飛快，連腳下的路都來不及看，急匆匆地將狼崽交給了巫虹，「巫姐姐幫子殷照顧小狼！」

巫虹一頭霧水地看著女孩的背影，一邊給狼崽換藥，一邊問道：「子殷今天怎麼了？」

江歆低頭研著草藥，「不曉得，也許是突然想通要乖乖被兵法了吧。」

「怎麼可能？」巫虹失笑，「這次的藥換下來之後，狼崽身上的毒應該也沒大礙了。」

顧郯用頭拱了拱巫虹表示感激，心裡暗自發笑，哭包子這回還真是打算奮發向上了，要說一天前這麼說，我也不相信。

隨口應了一聲，江歆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我再出去采些草藥，潼關那邊的人過幾日就會到了。」

巫虹看著滿屋新摘的草藥一愣，隨即會心一笑，「思情郎喲！」

「說、說什麼呢！」江歆面上一紅，支支吾吾地說道：「我就是擔心到時候回來的傷兵比我們有的草藥多而已……」

「江姐妳別騙我了。」巫虹把狼崽放到一旁，「你們中原人的禮數就是多，喜歡就喜歡，瞞著做什麼。」

顧郯好笑地看著羞到快鑽進地裡的萬花女子，頓時對巫虹增加了一些好感，原來覺得人類的禮數囉嗦的不只有自己一個，又不是兩軍對壘，敬重來禮讓去的，搞那麼多花花腸子做什麼。

江歆落荒而逃，「不、不跟妳說了，我出去了！」

「注意安全啊！」巫虹拉開嗓子唱了起來，「天邊的夕陽紅欸，似那妹兒羞，天上的月亮白嘿，映地上春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