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安祿山上表請將漢將易為番將的行徑傳遍了整個大唐，自然也傳進了正在黑戈壁商討的葉煒和何方易二人耳裡。

原本還在打太極和稀泥的兩人皺著眉聽完消息，葉煒臉色沉重，「二哥，這安祿山什麼心思不言而喻。」

何方易歎了口氣，「方才你說安祿山手下的兵就是狼牙軍？」

「正是。」葉煒點頭，「前些日子，我聽聞霸刀風雷刀谷有人同狼牙軍勾結，禍害蒼生黎民。如今柳五爺不知身在何處，還望二哥出來主持大局才是。」

「風雷刀谷麼？竟有此事……」微微一怔，何方易，或說是霸刀山莊的柳家老二柳浮雲，過了半晌才道：「我已多年未曾踏入北方故土。待明教此間事了，我便返回霸刀山莊查明真相。」

從位於西湖邊的藏劍一路走到此處的黑戈壁，葉煒現下就算再怎麼不想相信霸刀有人欲反，也不得不相信了，歎了口氣，「只怕這些人的意圖就是要拖垮大唐和整個中原武林。」

柳浮雲靜默，再開口時依稀見得昔日那般意氣風發的狂妄，「我霸刀山莊百年英名，身為北武林魁首，怎能毀在宵小賊子手中！」拍了拍胸脯，柳浮雲承諾，「三弟儘管放心，以往霸刀和藏劍確實不和，但這次說什麼也不能讓那些別有居心的小人從中作梗。」

葉煒應了一聲，「我自然相信二哥，」吞吞吐吐了好一陣，才嘆道：「只是這事萬萬拖延不得啊。」

微微一怔，柳浮雲一笑，「我當是什麼大事呢，現下這情況……」頓了頓，抬手按上葉煒的肩頭，意有所指，「我自有分寸。」

「如此甚好。」葉煒安心地頷首，猶疑了一陣，終究沒把霸刀中別有居心的那些人想要誣陷藏劍山莊同天策府一事告訴柳浮雲。感激地看向柳浮雲，葉煒想著離開藏劍山莊也有一段時日，不知情勢又有些什麼變化，「那我就先回山莊了，過幾日我再帶菲菲去霸刀山莊拜訪。」

柳浮雲開口挽留，「三弟怎麼不休息一日再走？舟車勞頓的，還未給你洗塵呢。」

揮了揮手，葉煒翻身上馬，「洗塵這事待留到這些事有個結果之後再來說也不遲，我走了，告辭。」

策馬出了明教在黑戈壁的營地，葉煒呼出一口濁氣，世道將亂，讓人如何能夠好好休息，安身立命？抿著唇，將身子微微往前傾，夾緊馬肚，絕塵而去。

滿腦子被這些糟心事攪得一團亂，葉煒只在途中的驛站稍作停留，恢復力氣之後又匆匆上路。自藏劍來時費了月餘，如今快馬加鞭地趕回，竟不消旬日就已踏入揚州的地界。葉煒存了幾分心思，喬辦做尋常遊客，牽著馬在揚州城內信步賞遊，裝作外地人不熟悉道路，偏是往唐軍所在的地方走。

「欸，你是幹什麼的？難道不知道這裡不是一般人可以隨便亂闖的嗎？」穿著一身唐軍官服的糙漢喊住還要往裡走的葉煒，再自然不過地拍了拍葉煒身邊的馬，讚道：「好馬！」

「哪裡，讓軍爺見笑了。」葉煒笑笑，又摸了摸後腦勺，講著一口不地道的官話，「不瞞軍爺，在下是個外地人，來揚州是為了找一個朋友，說是往越偏僻的地方走就能找到他。這不，我迷了路才走到這裡來了。」

打量著葉煒好一會，漢子仍舊不相信葉煒的說辭，「你那朋友做什麼生意的？」

「在下也不甚清楚，」葉煒含糊其辭，「興許是些賭場之類的營生。」

漢子側過身子，似笑非笑地用下巴朝一旁的小道指著方向，「在那邊，別走錯了。」

「多謝軍爺。」向漢子作了一揖，葉煒牽著馬走上小道，想起漢子方才的神情，不禁覺得好笑，看來那軍爺沐休時應該也沒少往賭場跑。雖唐律明文禁止聚眾賭博，可是人要是還沒那麼一兩個無傷大雅的休閒，那還叫是人嗎？那漢子自然是知道賭場的存在，無非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給自己留個閒暇時的去處。

「壓大壓小，下手離手！」

「大！」

「老大，這都輸三輪了，還壓大啊？」

「讓你壓就壓，廢話那麼多作甚！」

不過走了一段路，葉煒便聽到賭場傳來的喧囂，將馬交給賭場的小廝，挑眉搖了搖手中的錢囊，才毫無阻礙地走進賭場。

「老大，這這這又輸了……」看著骰盅里三個紅點，少年簡直欲哭無淚，「我們拿什麼來抵壓？」

一把推開抱著自己大腿的少年，男子不耐煩地啐道：「哭唧唧什麼，老子早說了，不會把你賣了。」

葉煒退到一邊，給兩人讓路，盯著男子頭上的黑色翎羽瞇起雙眼，兜著圈子悄悄跟在兩人身後。

「你拿著這個去賬房，說是爺有急用。」男子解下腰牌扔給少年，「若是管事問起，你該怎麼做自己清楚。」

少年忙不迭地點頭，「明、明白！」

男子伸了伸懶腰，朝緊跟在自己身側的門房挑釁地一笑，「老子不走，放心吧。」

門房好聲好氣地招呼，「您不走，我們自然放心，就怕小的有什麼地方招待不周，唐突您了。」

「呿呿呿，別那麼文縐縐的，過段時日爺出頭了，在場的各個有好處拿！」男子說得豪氣干雲，絲毫沒注意到賭場內所有人一瞬間同時低下頭迴避他的目光，整個賭場籠罩在一股異常熱絡的氣氛下，喊大壓小。

葉煒躲在賭場的角落，將一切盡收於眼底，看來安祿山這回是真的要反了，連手下一個在唐軍臥底不起眼的嘍啰都如此氣焰囂張。

沒多時，少年行色匆匆地進了賭場，把腰牌和一暗色錢囊交予男子，附在男子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卻被男子一聲罵紅了眼眶。

「這幫沒用的傢伙！」男子口中罵個不停，「不就是五貫錢，錙銖必較的怎麼做得了大事！」

少年將錢囊交給門房，紅著鼻子哽著抽噎，「老大說餘下的錢下回付清。」

那門房一聽這話，臉色一變，將門堵個嚴實，「蔽店不過是小本生意，恕不賒賬，請您見諒。」

「哼！你們這些人成天混在這裡，能有什麼前途？還不如跟老子出去幹一票大的！」男子正在氣頭上，什麼事入了眼樣樣覺得不順心，「別說老子吃獨食，沒跟你們說，今兒老子把事情跟你們挑明了，這李家要完了！勸你們一句，早日另投明主，跟著安大人自然吃飽穿暖，下半輩子有的是清福！」

此話一出，原先藏身在賭場周遭的暗影浮動了起來，先是用機關困住男子，後又是一發羽箭直直頂入男子腰側。那唐門弟子走出陰影，朝男子冷冷一笑，「今日賭錢我幫你付清，你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