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濤一連幾日不見蹤影，都是天未亮就出門，天黑了才回來，不光是楊浥塵覺出那麼一兩分不對勁，就連胃口被穆濤養刁的君銘也不滿穆濤這般行徑。

「我回……來了。」甫踏進下腳的客棧，穆濤被坐在一起圍成一桌的眾人驚得一怔，「都這麼大人了，怎麼不知道先吃飯？」

「大叔，你動作快點！小爺這是賞臉等著你做的飯呢！」君銘哀嚎，「小爺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白洵燕慢條斯理地斟茶，嘴裡酸得不行，「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穆竹毫不客氣地就白洵燕字面的意思自誇，「濤兒自然是沒得挑，燒得一手好菜，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也不看看是誰教出來的！」

無奈地看著湊在一起就開始嘴貧的兩位長輩，楊浥塵起身跟著穆濤去了廚房打下手，「別理他們，餓死最好。」

手腳俐落地把洗好的青菜下鍋，穆濤皺眉道：「他們要餓肚子就隨他們餓去，怎麼連妳也跟著他們鬧？」

把鹽遞給穆濤，楊浥塵按了按額角，「我沒鬧，是他們非得等你回來才吃飯。」

著手切著前一天留下的醬肉，穆濤拿了盤子整齊地碼到一塊，「幫我翻一下菜，注意別焦了。」

楊浥塵心不在焉地拿起鍋鏟，「都大年三十了，你這幾日都忙活些什麼去了？」

「妳一會就知道了。」穆濤嘿嘿一笑，給醬肉淋上了醬汁，從楊浥塵手中接過鍋鏟，將翠綠色的青菜起鍋，「幫忙添飯。」

「君銘過來幫忙。」楊浥塵喊了君銘過來幫忙端菜，還想轉回廚房幫忙，卻一把被穆濤推回前廳按在桌前吃飯。

「就剩一個湯了，妳先吃。」穆濤眼明手快地往君銘的手上抽了一下，「乳臭味幹的臭小子不准喝酒。」

「大叔！」君銘還想反駁，隨即被穆竹又打了後腦勺，只好乖乖埋頭吃飯。

楊浥塵夾起飯卻不動筷，心裡總似少了些什麼，空落落的。

把丸子湯放到桌上，穆濤在楊浥塵身邊坐下，沒理會穆竹和君銘搶著去撈鍋裡丸子的幼稚行為，「怎麼不吃飯？」

瞥了一眼失神的楊浥塵，白洵燕夾起穆竹好不容易搶到碗裡的丸子放到君銘碗裡，冷冷道：「以往這個時候，天策府熱鬧得很，她只是嫌棄現在太冷清了。」

穆竹仰頭幹了酒，呔了一聲，「過去的就過去了，妳現在和濤兒好好的，喏，還有個小子，好好地過日子就成。」

「大叔，就這麼點菜哪夠吃！」君銘眼巴巴看著楊浥塵碗裡最後一塊醬肉，「這哪像大年三十，年夜飯這麼寒磣，太小氣！」

穆濤一頓，放下筷子又轉身進了廚房，端出早先備下的佛跳牆，獻寶似的放到楊浥塵面前，「嘗嘗？」

「大叔偏心！」君銘搶過湯勺，盛了一碗金黃色的湯水，正要喝下去卻看到白洵燕投來的危險目光，不情不願地把碗端給楊浥塵，「師娘，妳先喝。」

被君銘逗笑，楊浥塵接過碗，又給眾人各盛了一碗，「趕緊喝，冷了不好。」

穆濤皺眉看著楊浥塵勉強扯出來的笑容，隱忍到眾人吃飽喝足之後，把滿桌子的碗盤丟給君銘處理，拖著楊浥塵就往外走，「跟我來一下。」

楊浥塵沒牽出自己的麟駒，信步跟在穆濤身後，「怎麼了？」

「給爺看著。」穆濤挑眉，翻下石牆，點燃早先備下的煙火，得意地看著近日裡自己忙活的成果。

楊浥塵猝不及防被猛然炸開的煙火嚇到，隨即明白過來穆濤這些日子行蹤難尋為的是什麼。她從小就在天策府的軍營裡長大，年年這個時候無非是和師兄師姐圍爐吃火鍋，接著寫過去一整年的事項回報，然後該幹什麼幹什麼，哪裡看過煙火慶祝新年的到來？

煙火一朵接著一朵地炸，紅的、黃的、白的等色，先是寒梅後是牡丹，絢麗奪目。煙火爆開的聲響不斷撼動著天地廣廈，仿佛穿透了身軀，自心底最深處響起，就像激昂的軍鼓穿過一營又一營的兵士，普天之下再無人相抗。

「好看嗎？」穆濤悄悄走回楊浥塵身後，一把抱住楊浥塵，下巴自發地靠上女子的肩頭，「我學了很久，這幾天才會……」

堵住穆濤的話，楊浥塵一笑，「好看。」

虛虛看著楊浥塵的神情，穆濤小心翼翼地問：「不生氣了？」

「我沒生氣。」楊浥塵哭笑不得，「只是覺得今年和以前不一樣，不用再寫年度回報，也不用輪值站崗，有些不對勁。」

微微一怔，穆濤把人抱在懷裡，替楊浥塵擋風，「以後我們年年這麼過，和臭小子還有師傅他們。」

「好。」楊浥塵一笑，從穆濤懷裡起身，拉過站在不遠處偷看的君銘，指著不斷炸開的煙花，「你看，這可是你師父親手做的。」

君銘一雙眼閃亮亮的，嘴裡仍舊不饒人，「大叔你羞不羞，只帶師娘出來看煙火！」

「你個臭小子！」穆濤掄起拳頭，卻被不動聲色站到兩人中間的白洵燕和穆竹一擋，只得作罷。

白洵燕笑得人畜無害，「以後過年就這麼過。」

仗著酒意，穆竹一把搭上白洵燕的肩，心滿意足地在人耳邊打了一個大酒嗝，「好！」

拉著穆竹的手，白洵燕一個過肩摔把人摔得摸不著北，抽出落鳳，毫不留情地打，「你要這麼過，我也奉陪！」

君銘唯恐天下不亂，在一旁叫喊助陣，「加油加油！師祖你的工夫都忘了麼！」

失笑地看著在滿天煙火下鬧成一團的三人，楊浥塵湊到穆濤身邊，趁無人注意輕啄了穆濤一口，「新年快樂。」

穆濤一笑，攬過楊浥塵的肩頭，「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