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們相信的事實只是他們願意相信的，剩餘的一概聽而不聞、見而不視，就像有些狼子野心顯而易見，如同當初的司馬昭一般，只不過是信與不信的選擇罷了。安祿山演了一齣戲給李隆基和文武百官看，先是奉旨入了長安，和李隆基與楊貴妃之間端的那叫是干爹干娘與義子的親子情深，首先是消除了李隆基的疑心，又是藉李隆基的信任堵住了文武百官的悠悠眾口。

安節度使依舊是安節度使，當今聖上對安節度使有大恩，是個普通人都不會輕易做出忘恩負義的事情，又何況是安節度使？然而眾人都忘了安祿山不單單是個普通人，他還是個普通的胡人，他更是一個手中握有軍權的胡人。

「軍師，你看現在的情況該如何是好？」頭疼地按了按額角，李承恩有些無奈。自秦王以來，天策府在皇上面前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分明是李家的功臣，天策府裡的弟子無一不是效忠於李唐皇室的義勇之士，盡是聽了小人的讒言，自縛手足。

歎了口氣，朱劍秋搖了搖頭，軍國大事第一件事就是君臣不相忌，如今天策府已然失去了李隆基的信任，再上書覲見只是徒添李隆基對天策府的防備之心罷了。「天策府還是那個天策府，統領順其自然便是。」

苦笑一聲，李承恩現在是心裡一陣窩火卻又不能發作，「軍師，換做是你，如何順其自然？」

「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抬手拍了拍李承恩的肩，朱劍秋靜靜看著天策府的統領，「若是連你都自亂陣腳，下面的將軍、校尉、士卒該怎麼辦？天策府守的只會是李唐的唐，不會是別的。」

「我知道。」李承恩點頭，走到秦王殿外，看著前方一左一右矗立的石像，當初秦王彎弓射天狼的那股豪氣，時至今日天策府的人還不曾忘卻，「天策府是大唐的左臂右膀，所指之向，宵小盡誅！」

「報！」一名弟子拾級而上，匆匆忙忙跑到兩人面前，尚未順過氣來，便神色凝重地說道：「統領、軍師，長安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安祿山前些日子上表請奏聖上，將手下的三十二名漢將盡數易為番將，聖上、聖上他，」咽了口唾沫，續道：「允了。」

李承恩一驚，「你說什麽？」

弟子拜了一拜，垂首咬牙切齒道：「安祿山將手下的將領全換成了自己的心腹，聖上他允了。」

朱劍秋皺眉，「朝中眾臣怎麼說？」

「朝廷的文武百官皆是敢怒不敢言。」還未等兩人有所反應，弟子逕自說了下去，「早在安祿山上表之前，朝中若有人在聖上面前說安祿山意圖謀反的，全被聖上請去了安祿山那裡一談。」他將「請」之一字咬得極重，像是恨安祿山恨得盼不得將這胖子剔肉剜骨，「如此一來，誰還敢再聖上面前說安祿山的不是？」

深吐了幾口氣，李承恩煩躁地在原地踱步，「聖上還說了什麽沒有？」

「聖上說那安胖子此舉是爲了增加我大唐邊關的軍力，值得嘉獎。」這會那弟子顧不上什麽官秩品階，一口一個安胖子，「那安胖子分明是意在增強自己的兵力，說得冠冕堂皇的，也就聖上沒看出他的野心！」

按住就要往外走的李承恩，朱劍秋微微搖頭，「現在切不能去長安覲見聖上，那些被請去安祿山那裡的文武百官下場如何，相信統領明白。」朱劍秋朝弟子點了點頭，「你去請諸位將軍過來，說有要事相商。」

弟子抱拳長揖，「弟子明白。」

李承恩甩開朱劍秋的手，歎了口氣走回座上。他自然也明白當初違反夜禁前去宮中覲見李隆基，又同李隆基說了安祿山欲反之事，沒被責罰已是李隆基念在天策府的份上格外開恩。

縱然朱劍秋善於謀計，現下的狀況也讓他一籌莫展。天策府畢竟還是一國之師，只要沒李隆基的首肯，就只能一日日看著安祿山逐漸擴大勢力。

當楊寧、曹雪陽、徐長海、皇甫惟明、秦頤岩等等一干人陸續走進秦王殿之時，看到的便是李承恩同朱劍秋的凝重神色。雖兩人還未告訴在場的眾將軍安祿山一事，可這些日子以來有眼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統領，軍師，」先後朝兩人打了聲招呼，楊寧直接開口：「找我們來，是不是為了安祿山之事？」

李承恩沉重地點頭，「方才長安那邊傳來最新的消息，安祿山把身邊的漢人將領全換成了自己的親信。」

「聖上怎麼說？」曹雪陽皺眉，不待他人回答，又道：「還是不肯相信安祿山要反？」

「找諸位將軍來便是要商討此一事。」朱劍秋看了李承恩一眼，「聖上仍然不肯相信安祿山意圖謀反，不單單是天策府，就連朝中文武百官一再地進諫也毫無見效。」

秦頤岩唉了一聲，「將軍，聖上不相信，難道我們就不能有所作為嗎？」

微微皺眉，皇甫惟明過了半晌才開口問道：「難道是出了什麼狀況？統領、軍師，都是自己人，直說無妨。」

「是啊，都自己人，但說無妨。」楊寧附和，「大哥，安祿山要反也不至於這麼難辦，到底出了什麼事？」

「安祿山和楊家串通，又和北武林的霸刀山莊勾結，如今他們在唐軍的勢力中不知滲透到何種境地，」頓了頓，李承恩續道：「藏劍山莊之前收到霸刀的警告，說是若天策府和藏劍山莊聯手發兵，即刻有人跟聖上參奏天策府懷有貳心。」

秦頤岩罵了一聲，「卑鄙小人！」

朱劍秋看著殿內憤懣不平的眾人，「現下天策府千萬不能輕舉妄動，若是收到他人的挑釁和離間，還望諸位將軍暫且忍下，不可輕易應戰。」

「軍師，難道我們就只能等著安祿山起兵了？」曹雪陽不滿，「到時我們可就失了主導權了。」

「宣威，敵在暗我在明。」徐長海倒是還沉得住氣，「要是我們先動作，怕是會打草驚蛇，無法將安祿山的勢力一舉殲滅。」

李承恩點頭，「徐將軍說得對。還請諸位將軍回營之後，將此事告知手下的弟子，萬萬不能在安祿山起兵之前挑起戰爭。」

「我明白了。」楊寧點頭，「要通知在外面的弟子嗎？」

「傳封信給他們，讓他們有所準備吧。」朱劍秋歎了口氣，「安祿山不知何時起兵，諸位將軍麻煩加緊操練弟子。」

眾人點頭，異口同聲，「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