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卦兌上震下，澤雷隨。言必行，相隨相從，無故追隨。兌為體事可說動，震為體枉費口舌行動，反有災咎。隨緣不變，不變隨緣，是為隨和之象。

「這位大俠，貧道見你印堂發黑，不如借一步讓貧道好好給你算上一卦？」任清軒啪地收起手裡的摺扇，用扇子擺弄著桌上幾項卜卦的物什，笑著看向路過的葉文晗。

葉文晗挑眉，大步流星走到道長的算命攤子前坐定，用下巴指了指一旁鐵口直斷的旗子，揶揄道：「道長給我算算？要是道長當真料事如神，定少不了重金答謝。」

任清軒不答話，先是看了葉文晗的面相、手相，又是卜卦解卦，皺眉沉吟了一聲，良久才道：「大俠這卦難解，今日大俠先是破財後是遇著一個貴人，日後雖不能平步青雲，卻也安然無憂。」

「不知道長一卦值多少黃白之物？」葉文晗笑意淺淺，「依道長之言，我得先破了財，才能遇到貴人，那麼道長的卜卦便能應驗，我方能重金答謝道長。」

眉角一抽，任淸軒暗罵自己誰不好選，偏選了一個精明的生意人來訛。臉上依舊端著高深難測的表情，開口卻不如尋常道子那般客氣，「大俠客氣了，五萬金便可。」

葉文晗大度一笑，毫無尋常商賈的錙銖必較，「不知道長下腳何處？晚些時候我親自給道長送卦錢去。」

「城東客棧。如此，貧道先行一步，告辭。」任淸軒腆著臉，悠悠收拾著一干物什，心道眼前這生意人特傻愣，揭了自己誑他，還一手揮出五萬金。任淸軒這輩子長這麼大，還真未見過如此揮金如土的大少爺，莫不是個家境不錯的紈絝？

客棧並不遠，任淸軒背著算命幡子邊走邊笑，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白花花送上來的錢哪！這小半輩子都不用窮了！

思忖著今日中秋，那富家少爺孤身一人，想來也是來不及回鄉過節的可憐人。既然對方都出手闊綽拿出五萬金卦銀了，自己也不好太過小家子氣，擺一桌菜同那少爺過中秋也不算太虧，跟即將到手的五萬金相比，自己簡直賺大發了。

任淸軒滿面春風地交代客棧小二準備一桌好菜，惹得小二一臉驚恐，他也不在意，今日他就做個視財物如糞土的道長，黃白本為身外物，罪過罪過。

葉文晗到客棧的時候，任淸軒已經坐在桌前喝開了。茶枝入水煮沸，佐以薑鹽，細緻的雪沫浮在上頭，茶不醉人月醉人。

「道長好雅興。」葉文晗看著身後的財物，微微一笑，「如今看來倒是我俗氣了。」

「大俠言重了，人生一世哪處不需要用錢？」任淸軒替葉文晗乘了碗茶，特意讓小二將桌子擺到院裡，圖得就是這一輪月，「今日中秋，大俠若是沒有其他節目的話，不如同貧道一起？」

「如此甚好。」葉文晗接過茶湯，自發地挾了塊蒜泥白肉，「道長怎麼不回去過節？」

「學藝不精，不敢回。」任淸軒又不是傻，縱觀純陽所學各門，自己沒哪一門能拿出手的，這回好不容易從純陽宮溜了出來，他才不會跑回去華山讓師父關禁閉。抬眼看了看坐得端正的富家少爺，任淸軒開口：「那大俠怎麼不回去？」

葉文晗仔細看著任淸軒，存了心思揶揄：「未遇到道長口中的貴人，如何回去？」

任淸軒一噎，尚不知該如何作答，又聽見那少爺在邊上悠悠道：「如今破了財，卻未見到貴人，我只好賴著道長，才知曉道長那一卦靈驗不靈驗了。」

知道這是被葉文晗戲弄了，任淸軒嘴上卻說得理直氣壯，「這位大俠，實不相瞞，方才那一卦是貧道誑你呢。」

「哦？」葉文晗挑眉，傾身湊到道子面前，「我行走商場多年，還未見過有人敢膽訛我的，道長可想清楚訛了本少爺的後果是什麼？」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任淸軒閉上眼，死都別想讓他把到手的錢吐出去。

「本少爺要的賠償很簡單，道長不必擔心。」葉文晗輕聲悶笑，氣息溫溫熱熱地撒在任淸軒頸側，「只要道長每年逢年過節擺上一桌好菜，同我一起過節即可。」

任淸軒一愣，想了想那五萬金，就算給少爺擺三輩子的菜，自己下半輩子的吃穿用度也綽綽有餘，便應承下來，「這沒問題……只不過大俠你不回去跟家裡人過節？」

「誰說我們要在外頭擺桌子過節的，那多寒磣？」葉文晗拉開和任淸軒之間的距離，「自然是道長隨我回去過節了。」

「……」任淸軒不接話，他剛剛說了什麼？他怎麼感覺把自己賣掉了？

葉文晗喝了一口尚溫熱的茶，「道長可有什麼問題？直說無妨。」

任淸軒隔了良久才開口，「年年如此？」

「是。」

「每次過節都得跟你回去？」

葉文晗往任淸軒手裡塞著筷子，「是。不過若是我們在外邊趕不回去，同今日一般擺桌子吃菜過節也未嘗不可。」

任淸軒轉了轉眼珠子，心裡的小算盤劈裡啪啦響，「大俠可知道要貧道當你的隨身顧問可是很貴的？一年三節，一次五千金；平日若要貧道跟著大俠，一日五十金；要貧道出手辦事，一次友情價五百金。」

葉文晗好笑，「這點小錢我付得起，道長儘管放心。」

「成交。」任淸軒熱絡地拉著葉文晗喝茶吃菜，心裡樂得開花，包吃含住還有錢拿的長期飯票，除非他傻了才不要這個機會。

「口說無憑，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免得道長日後賴我誑你。」葉文晗從懷裡拿出早先備下的合同，跟小二要了筆填上任淸軒方才說的費用，將合同連筆交給對方，「請道長過目，若是沒問題就簽字吧。」

任淸軒沒長個生意腦袋，平日也未曾研究過合同一類的細相，心道這大少爺為人乾脆，倒也不至於騙他，草草確認過金額無誤便簽了字。

葉文晗笑得莫名，收起簽了字的合同，「道長，今日月亮真圓呢。」

十五自然月圓，這點基本常識都不知道？任淸軒在心裡暗暗鄙視，面子上不好得罪未來金主兼飯票，只陪著笑，「今日中秋，自然是圓了。」

「非也，有道長作陪，不知怎的這月似乎比往常圓上幾分。」葉文晗仔仔細細看著任淸軒，「我現在明白道長口中的貴人是何方神聖了。」

「是誰？」任淸軒不明就裡，卦象不過自己隨口胡謅出來的，哪來的貴人？

「正是道長啊。」葉文晗笑著看任淸軒惱羞，輕而易舉避開道子朝自己擲過來的筷子。

這豎子！任淸軒一邊煮著茶，一邊在心裡默誦道德經，不再理會葉文晗。

被冷落的葉文晗含著笑，挾著滿桌的菜悠悠吃著，看向月光下的任淸軒，越發覺得今年中秋應了佳節一說，良辰美景好不快活。

2015.09.27

大家中秋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