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是嘛！」君銘躲在楊浥塵身後，衝穆濤吐舌頭，「如果她不是我師娘，大叔你幹嘛不隨便找個人成親算了，成天守著個裡面啥都沒有的衣冠塚算什麼！」

　　「臭小子我今天不抽死你，我就不是你師父！」穆濤惱羞成怒，追著君銘打還不忘抬眼偷看楊浥塵的反應。

　　一手抓住一個丐幫，楊浥塵被鬧得不行，斜了一眼看向穆濤，毫無尋常女子的嬌羞，「你喜歡我？」

　　「我……！」穆濤鬧了個大紅臉，閉上眼吼了出來，「爺爺我就喜歡妳怎麼著！」

　　站在一旁算舊賬的萬花和老丐幫硬生生被這聲吼得一愣，楊浥塵掛著笑還是平常那副樣子，君銘任楊浥塵拎住後領，豎起大拇指咧嘴一笑，「好咧！大叔有氣魄！小爺欣賞你！」

　　楊浥塵放開穆濤師徒倆，雙手環胸，「那好，帶我去看你給我立的衣冠塚。」

　　「欸？那沒啥好看的……」穆濤試圖轉移話題，「我、我再去弄些吃的吧。」默默藏起心思，看來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穆濤你是不是傻？一見鍾情本來就是哄小孩子玩的事兒，竟然因為當初她身上那一身破軍莫名其妙相信了。

　　「讓你去就去。」白洵燕不客氣地一腳踢上穆濤的屁股，轉身又用手中的落鳳抽得穆竹四處竄逃，「臭叫花子別以為我沒聽到你說什麼！」

　　穆濤被這一下踢得摸不著頭緒，也沒聽清穆竹到底說了什麼，連忙追上已經達成協議的楊浥塵和君銘，「等等！」

　　君銘雙手抱在腦後，吊兒郎當，「等什麼呀？難道還等院裡那窩雞下蛋不成？還是要等下個月桃花開？」

　　楊浥塵放慢腳步與穆濤並肩，微微一笑，「你徒弟很像你。」

　　「那臭小子哪裡像爺爺我！」穆濤嫌棄，單手撓頭，吞吞吐吐，「妳怎麼想去看那啥衣冠塚？不怕晦氣？」

　　「我都好好地站在這裡了，還怕晦氣？」楊浥塵瞥了穆濤一眼，「我倒要看看你說青田都拿去祭我了是不是真的。」

　　穆濤嚴肅地糾正，「呸呸呸，什麼祭妳！是祭衣冠塚！」

　　「有差別嗎？」楊浥塵帶著笑，慢悠悠地跟在君銘身後，不管不顧君銘在前頭抱怨兩人走得慢。

　　這女人居然還問有沒有差別！穆濤氣結，轉念一想，她是從戰場上回來的天策，半條腿都跨進鬼門關晃悠一圈才回來，晦氣不晦氣對她而言已無差別。放低聲音，與其說是說給楊浥塵聽的，倒不如像是說給穆濤自己聽的，「當然有差別，爺爺我用那些酒祭的是天，是地，甚至是那塊石碑，再怎麼也不是祭妳的，人活得好好的，祭個雞巴蛋。」穆濤自顧自地講，聲音裡摻雜了一絲後悔和幾分說不上的情緒，「那時候我去天策府正好看到妳的長槍入了淩煙閣，要是我在天策府待久一點就好了。」

　　楊浥塵一怔，沒聽出穆濤言下之意，「你去了天策府？那裡……變得怎樣了？」

　　「那裡……」看著楊浥塵的表情，穆濤才說了兩個字就被君銘打斷。

　　「師娘妳不是要看大叔給妳立的衣冠塚嗎？到啦！就在這裡！」君銘站在桃花樹下，樹上還是一片翠綠，少少的夾著比較早冒出的花苞，光陰透過枝椏在樹下投下一片蔭涼，石碑被打理得很好立在主幹旁。君銘嘿嘿一笑，「師娘那啥青田酒本來是埋在這裡的，最近給挖了起來放廚房裡了。」

　　穆濤緊張地看著一言不發的楊浥塵，「我、我現在就把石碑給鏟了！」

　　楊浥塵回過神，攔下穆濤，「不必，留著吧。」

　　穆濤覺得此時的楊浥塵陌生得可怕，不自覺喊出當初見到楊浥塵的稱呼，「小娘子？」

　　噗嗤一笑，楊浥塵轉身看著穆濤，「多久沒聽你這樣叫我了？」

　　君銘偷偷摸摸地湊近，「大叔你剛剛還死鴨子嘴硬！還沒成親就叫師娘小娘子，知不知羞！」

　　「臭小子別跑！」穆濤吼得大聲卻是雷聲大雨點小，手上推著君銘的背，「滾滾滾！」

　　君銘順勢邁開步子，臉上一副小大人的笑，「小爺知道，兒少不宜。」

　　穆濤氣結，「不滾我扣你晚飯！」

　　任由兩個丐幫鬧，楊浥塵逕自走到樹下倚著石碑坐下，朝穆濤招手，「你跟小孩子較真什麼？」

　　……還不是怕那臭小子亂講話惹妳不高興，穆濤腹誹，走到楊浥塵身邊坐下，「……妳接下來要去哪裡？」

　　「找個地方開間武館教孩子們練拳吧。」楊浥塵無所謂地聳肩，「你這裡有沒有多兩副筷子？」

　　穆濤正低頭拔著草，聽見話猛然抬頭，一雙眼明明亮亮地看向楊浥塵，「你們要留多久就留多久，少不了你們一口飯的。」

　　楊浥塵用手指摩挲著石碑，上頭楊浥塵三字寫得磅礴卻在收尾處落下個哀勢，「穆濤。」

　　「在咧。」穆濤把楊浥塵的手從石碑上拉下握在手裡，想立即把這石碑鏟了卻又惦記著她說要留，索性扭頭不去看石碑，眼不見為淨。

　　楊浥塵任穆濤握著自己的手，直直看向穆濤，「我們在一起吧。」

　　「好。」穆濤不斷點著頭，就怕因為自己沒說清楚楊浥塵反悔。

　　楊浥塵笑得狡黠，「你那幾壇桃花釀是我的了。」

　　「我的酒就是妳的酒，儘管喝！爺爺包夠！」穆濤拍胸脯保證，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妳不走了？」

　　扯著穆濤胸前用紅線串起來的銅錢，楊浥塵道：「記得揚州酒樓那個老闆娘和當時跟你同一個牢房的藏劍少爺嗎？」

　　「記得。」穆濤原本想扯回銅錢，後來想想這些銅錢是老婆本，楊浥塵現在是他媳婦，於是任由楊浥塵指尖把玩著銅錢。

　　「秋初我們去揚州吃他們的喜酒。」楊浥塵微微皺眉想了想，「接著陪我去趟天策府，我……就去看一眼，然後我們就回。」

　　「都聽妳的。」穆濤攬著楊浥塵，恢復成初見時那副流裡流氣的模樣，「不過我想先吃我們的喜酒。」

　　楊浥塵挑眉，「咱倆天天晚飯時喝的酒還少了？」

　　穆濤抿唇思索一陣，放開楊浥塵開始刨土，「還好爺爺我背著那臭小子藏了一壇桃花釀。」

　　「你這是做什麼？」楊浥塵抱著雙臂絲毫沒想搭把手的意思。

　　「喜酒！」穆濤沒回頭，一用力將酒罈抬起，酒罈埋的久了都微微沁了土色，「從揚州回來之後，我就埋下了。」

　　楊浥塵拍開封泥，聞了聞酒氣，「好！桃花釀果真如你所說，名不虛傳！」

　　「那當然！」穆濤自豪，拉著楊浥塵跪向天地，「奉日月以為盟，昭天地以為鑒，嘯山河以為證，敬鬼神以為憑，從此山高不阻其志，澗深不斷其行，流年不毀其意，風霜不掩其情。」

　　「縱然前路荊棘遍野，亦將坦然無懼仗劍隨行。」楊浥塵沖穆濤一笑，和穆濤同時開口。

　　「今生今世不離不棄，永生永世相許相從。」

　　穆濤抬起酒罈，仰頭而飲，「好酒！」

　　接過酒罈，楊浥塵笑得豪氣，仿佛身上還是那一身破軍，灌了一口酒，「好酒！」

2015.08.27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