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緩聞言皺眉，雖是不解仍舊沒出口挽留。墨舒心下了然，看了眼白緩，「也罷，不過我希望妳能記住一件事。」

　　蘭苑點頭，「墨姨妳說，我記著。」

　　「我們妖類循的是逆天之法，不比常人。」墨舒頓了頓，終究沒把要她和葉英注意距離的話講出口，「妳自己多加注意。」

　　「我知道了。」蘭苑不明就裡，還是點頭應下，「那我先回去了。」朝身後的兩人點頭，一腳出了幻化出的地界，直往天澤樓而去。

　　蘭苑的心緒被這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牽引，到底是誰在哭……？

　　一襲齊胸襦裙被風帶起，夏夜被西湖的水汽蒸得濕潤卻不黏人，山莊弟子下了晚課，天澤樓前只餘一閃一滅的流螢。蘭苑緩下腳步，看見葉英靠著自己的枝幹，眉間深深鎖著，連夢裡都不得安生。

　　慢慢伸出手，像是怕碰碎了珍藏品一般，蘭苑輕輕撫去葉英眉間的川字，卻不想這麼輕的動作也驚擾起葉英，「我吵到你了嗎？」

　　「沒有。」葉英聽著聲音，抬手握住蘭苑的手，「妳回來了。」

　　蘭苑鼻尖莫名一酸，「恩，我回來了。」

　　葉英微微一笑，解下腰間的香囊，「這個還妳，葉某當不起這份厚禮。」

　　「我說當得起就當得起。」固執地將香囊重新掛回葉英腰間，蘭苑開口，「這才幾日未見怎麼就和我生分了？」

　　葉英自嘲一笑，「葉某本就和姑娘素昧平生，認識數日就收了姑娘這份厚禮著實不當。」說著微微拉開了和蘭苑之間的距離，「是葉某唐突了，還望姑娘原諒。」

　　蘭苑打量著葉英，那人表面無悲無喜，偏偏就是這幅模樣生出了距離感，「你在哭，為什麼？」

　　葉英一怔，一手摸上臉，清清涼涼卻無半分水氣，「莫不是姑娘眼誤了吧？」

　　「你別騙我，我可不是尋常人類。」蘭苑拉下葉英的手，「為什麼？」

　　不動聲色抽出自己的手，葉英淡淡，「葉某只是一個常人罷了。」

　　『我們妖類循的是逆天之法，不比常人，妳自己多加注意。』

　　墨舒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浮現在眼前，蘭苑突然明白了一切，「是不是誰來找過你了？」

　　葉英起身，「姑娘多心了。」

　　拉住葉英的廣袖，蘭苑不依不饒，「我自有分寸，你在擔心什麼？」

　　葉英停下腳步，隨口尋了個藉口搪塞，「就要變天了，我怕妳收到牽連。」

　　「人類的事情牽連不到我身上。」蘭苑頓了頓，這種被隔離在外的感覺真差，再次開口不自覺帶上了哭腔，「你到底怎麼了？」

　　葉英心裡一陣鈍痛，還是輕輕撥開蘭苑的手，「讓我靜靜，過幾日我要去趟洛陽，等我回來我再跟妳說。」

　　「洛陽？」蘭苑皺眉，「你這個樣子怎麼去洛陽？」

　　知道她說的是自己看不見的事實，葉英輕輕一笑，「葉某只是瞎了，並不是個廢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的！」蘭苑自覺說錯話，急忙解釋，「要是路上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

　　葉英拍了拍蘭苑的手安撫，「自然會有山莊弟子跟我一同前去，楚歌也會去，妳放心吧。」

　　「我知道了，你進去休息吧，外面涼。」蘭苑鬆開手，心裡有了定奪。

　　葉英收回手微微點頭，徑自踏入天澤樓內，臉色漸漸黯淡，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看著葉英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陰影之中，蘭苑輕身飛到棠花樹冠之上，西湖倒映著明月，波光粼粼，卻沒幾分賞玩的心思。她仰頭倒下，單手覆上眼眉，在心裡盤算著明日該如何讓楚歌點頭答應和她比試。

　　不論楚歌是否能護葉英無虞，只要他不拿下那個香囊，自己總會有辦法的。這麼一想，蘭苑也不再盤算和楚歌比試一事，只是她仍舊不解，「好端端地去洛陽做什麼？」看著明晃晃的月，蘭苑猛然驚起，「等等，他說變天是什麼意思？」

　　翻身下了樹冠，蘭苑棲身回棠花樹內，聚精會神地將感知順著脈絡探入土壤，意識剛觸及揚州的地界一瞬間麻了感知，跟揚州的社稷好聲好氣討了通行，便尋著熟悉的劍氣而去。

　　「我們藏劍山莊何時做過偷雞摸狗的事了？」

　　是葉凡。蘭苑集中感知，突然從泥沙裡嘗到一絲腥甜，是血……好多的血……

　　「我是不知道你們做過哪些生意，我只知道一件事，有錢能使鬼推磨怕是有人被錢糊了眼了。」

　　葉凡手裡緊緊握著千葉長生，泰阿插在地上，殘餘的鮮血沿著血槽留下，「藏劍山莊犯不著跟朝廷作對！」

　　「作對不作對是你們葉家的事。五少爺，你說這事若是報上去，朝廷該怎麼看你們葉家？」那人輕輕一笑，「坐擁礦脈，做的又是軍火生意，賺的是朝廷的銀兩，在揚州這塊地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是有心人在聖上耳邊說上兩句，葉家有二心還是小事，說聲佔地為王都不過分。」

　　葉凡怒極反笑，「不惜花五年時間派人潛入莊內，如今取得信任偷改私印，你到底想要什麼？」

　　「無非就是些封口費罷了。」那人踩上地上的尸首，血水被重量擠出灌入土裡，「況且五少爺您殺了這麼多我靜心培育的人，若是不給點銀子補償損失未免說不過去。」

　　葉凡皺眉，「你的目的應該不止這些銀兩。」

　　「不錯，我要的當然不止是銀兩，五少爺不妨猜猜我要的是什麼。」

　　蘭苑的意識被血腥味衝得渙散，搖了搖頭重新聚集感知，聽見那人賣關子暗咒一聲，要說說哪來那麼多廢話！

　　葉凡在心裡回想著這些年山莊得罪過哪些人物，也只有他和小婉惹出軒然大波的事勉強能算上，瞇起眼，「你是霸刀的人。」

　　「不愧是葉家人，我要的只是藏劍就此消失。」

　　欺人太甚！蘭苑在心裡罵道，恨不得出來臭罵一頓。

　　「只要我葉凡在，這件事就不可能讓你如願！」葉凡抽出重劍，起手就是風來吳山，絲毫不留情面。

　　那人向後掠去，「那麼就是談判破局，五少爺請你回家同你那一幫兄弟等著聖旨吧。」

　　蘭苑收回感知，意識回到棠花的時候仍舊被血氣衝得犯暈，顧不上那麼多踏出棠花樹，拉著剛起早步出天澤樓的葉英，「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