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浥塵身上的傷好透已經是開春的時候了，跟白洵燕商量過後，兩人決定從揚州走水路去君山。如今政局剛安定，朝廷雖然有意招撫天策殘軍，但盛極一時的天策如今被蒼雲取代，這招撫天策殘軍的手段不知又是安的怎般心思。楊浥塵本想穿回那一身破軍，銀甲紅袍不免招人注意，只得換了尋常女子的服飾，將破軍套收入行囊之中。

　　白洵燕一早提了包袱出門，說是要去辦點事讓楊浥塵自己先在揚州城內逛逛。楊浥塵應下，活動活動恢復全的筋骨，走到酒樓正想跟小二要壺酒，後來還是點了壺茶，「小二，順道讓你們老闆娘出來，就說有舊識來找。」

　　楊浥塵看著酒樓恢復起來的生意，卻找不到當初那些舊面孔了，熱茶入喉，都過去八年了，今年是第九年了。

　　「對不起，讓讓。老闆多謝你照顧小店生意，我送盤下酒菜給你，多坐會。」公孫祈一面向酒樓裡的客人打招呼，一面往小二說的方向走，好不容易走到楊浥塵落座的那桌，「姑娘，請問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楊浥塵一口茶沒下去，也不顧自己被嗆到，笑著轉身拍拍公孫祈，「祈姑娘。」

　　「浥塵！」公孫祈驚訝，目光毫不遮掩地打量，「妳怎麼這副模樣？」

　　「說來話長。」楊浥塵拉著公孫祈落座，「這些年還行吧？」

　　「還行。」公孫祈聳肩，替自己斟了杯茶，「怎麼不喝酒了？」

　　「是不能喝。」楊浥塵苦笑，只能聞著一屋子酒氣解解饞。

　　公孫祈向來是個通透的，「妳師父跟著妳回來了？」

　　楊浥塵點頭，「在這裡歇腳，明日就走。」

　　「走？妳還能去哪裡？天策府都……」公孫祈看著楊浥塵的表情，不忍把話說完。

　　楊浥塵扯出一個笑，「去君山討回一些東西。」

　　公孫祈點頭，沒再多問，「什麼時候回來？」

　　「說不定，怎麼了？」

　　「那就入秋的時候回來吧。」公孫祈笑笑，「到時我就收了酒樓。」

　　楊浥塵皺眉，「好端端地怎麼要收掉酒樓？」

　　「這裡。」公孫祈甜甜一笑，朝剛進來的藏劍弟子招手，「自然是改請妳吃喜酒了。」

　　看著來人，楊浥塵挑眉，「就是他？」

　　「恩，當初被一個叫花偷了幾壇餘杭，就是他替我在藏劍那邊講話的。」公孫祈拉過椅子讓人坐下，「無溯，這是楊浥塵，我跟你說過的。」

　　葉無溯看著楊浥塵，面上陰晴不定，像是想起某些不堪回首的事情。楊浥塵看出葉無溯的難處，點頭打了招呼，「初次見面。」

　　「初次見面。」順著楊浥塵給的台階下，葉無溯含笑，「有勞您照顧小祈了。」

　　公孫祈輕哼，不理會葉無溯，「浥塵，到時妳一定要來吃喜酒，妳不來的話我就不嫁了！」

　　楊浥塵哭笑不得，「祈姑娘，犯不著在這種事上賭氣吧？」

　　葉無溯哭喪著臉，「小祈我哪裡惹妳不開心了，妳直接跟我說好不好？」

　　「哼。」公孫祈不語。

　　「我到時一定來。」楊浥塵看著兩人的互動，補充道：「誤人姻緣被豬踢。」

　　「到時沒看到妳，我就去君山找妳！」公孫祈免了楊浥塵的茶水錢，將人送出酒樓，看著沉著臉的萬花，小聲嘀咕：「活像是丟了孩子的爹，浥塵都多大人了，沒必要這麼緊張吧。」

　　「關心則亂。」葉無溯抬手揉著公孫祈的頭髮，「到時妳就算不嫁，我綁著妳也要抱妳入新房。」

　　楊浥塵乖乖走到白洵燕跟前站定，「師父。」

　　「喝酒了？」白洵燕雙手環胸，恨鐵不成鋼。怎麼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熊！不讓做什麼就偏做什麼！

　　「沒喝，那老闆娘是我舊識，公孫祈，你應該也認得的，我找她喝茶敘舊。」楊浥塵說得委屈。

　　白洵燕輕哼，「走吧。」

　　「等等。」楊浥塵拉住走在前頭的白洵燕，下意識帶著人往吵鬧的地方跑，「城內禁止聚眾鬧事！」

　　白洵燕在後頭翻了記白眼，得，職業習慣改不了了。

　　撿起被折斷的桌腳，楊浥塵用手中的木棍分開兩個醉漢，兩人分開沒多久一齊往楊浥塵身上撲，楊浥塵一腳踢了一人肚腹，手中木棍挽出槍花往另一人後心抵，「鬧夠了沒！」

　　「何人在城內鬧事！」那人紅色衣袍，手持長槍，高頭大馬逆光而來。

　　白洵燕見兩人還想反抗，點了幾處穴道，把醉漢的手反折到背後，交給城管，「這倆醉漢砸了人攤子，有勞了。」

　　城管抱拳致意，「多謝。」

　　「等等……」楊浥塵開口，被眼前的紅衣晃了眼。

　　城管轉身，「這位姑娘可還有什麼事？」

　　楊浥塵扯開一抹笑，「沒事了，謝謝。」

　　「告辭。」

　　白洵燕拉著楊浥塵走人，「妳還好吧？」

　　「……不好。」楊浥塵低著頭，她想念天策府和那些同袍，她應該要和那個城管並肩巡邏，而不是作為一個市井小民遙遙望著他們的身影，他們也配不起身上那一襲紅衣！

　　歎了口氣，白洵燕開口說道：「記住妳現在不是天策府的人了，妳知道妳剛剛像什麼嗎？」

　　「像什麼？」楊浥塵紅著眼，她知道她現在不是天策府的人了，但是好幾年生活過的地方、這些感情怎麼能說捨就捨？

　　「像廝打罵街的潑婦。」白洵燕的聲音冷冷清清，「妳身上穿的可不是妳那一套破軍。」

　　嘴角扯開一抹笑，大唐贏了，輸的卻是天策的驕傲。楊浥塵抹了把臉，「再給我一點時間。」

　　「……回去吧，明日我們就去君山。」白洵燕心知自己把話說得太重，但在傷口上撒鹽總是好得快些，如果不這麼說，楊浥塵不知何時才能走出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