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葉英趕到時，只見蘭苑和昨日那惡霸迅速過了幾招之後，雙雙往後退去，中間留下一片坑坑巴巴的空地。他這時才看清那霸佔鳥兒的惡霸，一襲翩翩白衣，原應是風流謙謙的白衫硬生生被穿出一股猥瑣小人的味道。

惡霸抹去唇角的血，瞥了眼葉英，冷聲嘲諷：「喲，葉大莊主，不知何事讓您降尊辱貴親臨此處？」

葉英還未開口，蘭苑一跺腳跑去葉英身邊，「你怎麼來了！快回去！」

葉英不理會蘭苑，回答惡霸，「葉某見風勢起於此處，欲遊湖的訪客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自是要來查看一番的。」

惡霸聞言道：「某聞葉家大莊主了悟心劍之道，卻不知您知不知道所謂妖仙神魔一事？人妖殊途，這個道理，葉大莊主可別忘記才是。」

蘭苑指著惡霸的鼻子，氣得跳腳，「你！連愛護後輩的道理都不知道，你怎麼有臉對別人講道理！」

惡霸冷哼，「某自有神識以來，只認得兩個道理，一是弱肉強食，二便是人妖殊途。人與妖生來殊途，這個界限某可分得比誰都清楚。」

葉英將身側氣得又要動手的蘭苑拉到身後，廣袖下安撫地輕掐了蘭苑胳膊，朗聲道：「葉某確實不明白妖仙一事，但葉某以為愛護後輩是天地恆常一貫的道理，難道不是嗎？」

「人妖兩界，即便葉大莊主您再怎麼神通，也不明白我們這個世界的法則吧？」

蘭苑扯住葉英，「別跟他講道理。」揚聲道：「白鱗你若不答應我以後不再欺辱後輩，東海龍王那裡我可是舊識，要讓你在揚州毫無立足之地，也不過一句話的功夫。」

「哼，說得好聽，妳以關係打壓某，難道不是欺辱後輩？若不是見某欲修成蛟龍之身，只怕妳也拿某沒辦法。」

「你！」蘭苑見威脅無效，只得放下身段勸道：「你若真想修成蛟龍之身，自當近水，在海棠樹上修行於你無益。」

惡霸，或說是白蛇似笑非笑，「妳怎知某昨日去海棠樹上就是為了找修行之地呢？或許某是去補納精元的也說不定呢。」

蘭苑想起當日白蛇推下雛鳥，單單留下母鳥之事，現下想來確實有那麼幾分補納精元的意思，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妖精仙怪的修煉方式有很多，蘭苑走的是吸取吐納日月精華，同白蛇一般補納精元的精怪也不在少數。

葉英雖不懂妖精仙怪的修煉方式，可素日裡從葉凡口中唸著的傳奇話本中，補納精元究竟是怎麼回事，大抵也能推知一二。葉英緩緩道：「葉某雖孤陋寡聞，然人間有句話『食色性也』，即便是天性使然，也斷不能危害到他人性命才是。」

白蛇扇手冷哼，「罷，道不同不相為謀，藏劍西湖靈山秀水，固然是塊有益修行的風水寶地，然而人聲繁雜，劍氣早晚會反噬，還望妳好自為之。」話音一落，便化為原型，乘著煙霧往南方而去。

蘭苑低咕：「說得頭頭是道，還不是渡劫去了，當真以為我不知道？」

葉英聞言，含笑揉了揉蘭苑的髮頂，「總之他離開了。」

「別揉我頭髮！我可不是你們人類的幼兒。」蘭苑抓住葉英的手。

葉英笑出聲來，語氣裡帶了幾分不自覺的寵溺，「好，不揉。」

蘭苑伸出手，讓鳥兒落定，輕聲道：「那惡霸不會再來了，你們放心吧。」

母鳥清清脆脆地鳴了幾聲，蘭苑只用手指蹭了母鳥的脖頸，「沒事，我也不是同那惡霸第一次交手了，況且他急著去渡劫，多了一層顧忌，自然不敢全力跟我相拼。」手往上一托，鳥兒趁勢飛起，蘭苑續道：「你們回去好好休息吧。」

蘭苑送走鳥兒，回過頭卻看見葉英皺著眉頭的複雜神情，心道人類好像有句話說「男女授受不親」，以為是自己還抓著對方的手，唐突對方了，連忙放開葉英的手。然而蘭苑放開葉英的手之後，不見葉英鬆開眉頭，眉間快擰成個川字。她向來是直來直往的個性，自覺猜不出葉英心思，索性開口問道：「你怎麼了？」

「許是葉某多事，但……」葉英躊躇著，但想到自己都開了頭，便也問了出來：「他剛剛說的劍氣反噬有礙於妳的修行，是嗎？」

蘭苑一愣，隨即回過神來，「沒事，我自幼生於藏劍，早習慣劍氣了，只要不危害到本體，對我沒什麼影響的。」

「所以還是多少有影響，對嗎？」葉英側頭思忖，不再言語。

「都說了習慣了，沒事。況且要是沒了劍氣，我反而還會不習慣呢！」蘭苑輕輕一笑，「不說了，我們回去吧。」

「好。」葉英點頭，再自然不過地摟住蘭苑，足下運起輕功，瞬息之間已落在天澤樓前海棠樹的其中一根粗壯的分枝上。

蘭苑臉上泛起一層薄紅，不禁慶幸葉英看不見此時的自己，結結巴巴地說著：「我，你……我其實可以自己回來的，你不必如此……」

葉英徑自坐在分枝上，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妳說什麼？」

蘭苑方才那話說得清楚，自然知道葉英多半是裝傻，只得挨著葉英坐下，「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

葉英聞著滿腔的花香，泰然自若地開口：「在我去之前，妳沒受傷吧？」

蘭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啊？」

耐著性子，葉英緩緩道：「在我過去之前，妳和他打了一場，妳有沒有受傷？」

「沒受傷，你放心吧。」蘭苑語氣如常，心裡卻像做了虧心事被抓現行一般心虛。她實在摸不准葉英今日的心思，一會嚴肅一會又像沒事人一般，這時還是別跟他講自己方才元神受損的事為妙。

葉英暗自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嗯。」蘭苑從盛開著海棠的枝椏間看到神色有些凝重的羅浮仙，笑道：「你快下去吧，只怕你再不回去，有人要把整個藏劍山莊給翻過來找你了。」

葉英自知自己消失得太久，「那我先回去了，下次見。」

蘭苑笑著，「知道了，快回去吧。」

葉英點頭，往下一蹤，安然落在天澤樓前，他回頭面對海棠樹的方向，只聽見一陣風弄得枝椏發出細碎的聲響，以及羅浮仙如釋重負的聲音。

「莊主！您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