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英閉目含笑，聽見蘭苑輕巧的落地聲，「那鳩佔鵲巢的惡霸可是走了？」

「是啊，不過還會再回來的。」蘭苑氣呼呼地開口，雙眸轉了轉，看到葉英滿身粉色棠花瓣，忍不住笑了出來，走上前替葉英拂去花瓣，「我只是讓你別亂走，可沒說你不准動，連落了滿身花瓣都不會整理整理嗎？」

「無妨，棠花香得很。」葉英淡淡說著，任蘭苑替自己拂去花瓣。

蘭苑輕輕一笑，「你把手伸出來。」

「什麼？」葉英疑惑著，修長的手指從袖中探出。

「把手給我。」蘭苑抓住葉英的手，放了幾瓣海棠在葉英手裡，「既然你覺得香，就帶著吧。」隨即又補了一句：「要是被我發現你丟了，看我對付不對付你。」

葉英握住花瓣，慎重道：「葉某自當珍藏。」

「我還得去教訓教訓那個惡霸，免得以後又回來欺負小鳥兒。」察覺到羅浮仙從遠處走來，蘭苑將葉英扶到天澤樓前，「今天我就先走啦，下次有機會再來找你玩！」

「好。」葉英點頭，唇邊的笑一直沒退去，「羅浮仙妳回來了。」

羅浮仙帶著笑意，答道：「是。」

「五弟可沒被人灌醉吧？」

「沒有，不過也快了。五莊主在外的江湖朋友鬧起來可沒個節制。」

葉英無奈地搖頭，「五弟就這性子，攔也攔不住。」

「您……」羅浮仙小心翼翼地開口。

「怎麼了？」

「您今日看起來比往日開心。」

「五弟大喜，自然要開心一番的。」葉英道，並不打算和羅浮仙提及方才和蘭苑的偶遇，「對了，妳幫我找個香囊吧，今年的棠花特別香。」

「好。」羅浮仙點頭，看著帶著笑的葉英，依舊一副抱劍觀花的模樣，卻有些許不同，可究竟有什麼不同，就連常年隨侍葉英身旁的自己也道不清說不明……或許是自己多心了吧，只是因為五莊主大喜，所以這山莊裡的一切都染上了喜氣，就連一貫清冷的葉英也是因此特別開心罷。

次日羅浮仙便尋來了一個小巧的絲製香囊，葉英把從蘭苑手裡拿到的花瓣放進香囊，上頭金色暗紋隨著光影流動，收起馥郁棠香和昨日如夢泡影的真實。

昨日一別後，就不見蘭苑的聲音，仿佛天澤樓前面那株海棠只是尋常海棠一般。葉英緩步到海棠花下，任由花香圍攏自己，側耳細細辨著周遭的動靜。

確實除了鳴鳥和風聲，再無他物。一隻雛鳥搖搖晃晃地飛上葉英的肩，親暱地蹭著，絲毫不怕人。

葉英收回還未出口的歎息，用手指輕點雛鳥，笑道：「你是昨日那個孩子？」

雛鳥啾鳴幾聲，可愣是葉英再怎麼天資聰穎，也怎麼聽不懂雛鳥的話語。葉英不甚在意，續道：「那佔了你家的惡霸應是不會再回來了，你放心吧。」

雛鳥似焦急地跳上葉英頭頂上，用喙扯著那白如霜雪的髮絲。在葉英看來，僅是雛鳥同自己玩罷了。

雛鳥見葉英無動於衷，一時沒了輕重，往葉英頭上，發狠就是一啄。葉英把雛鳥從頭頂上順了下來，「好端端的怎麼了？」

雛鳥用翅扇了扇葉英的臉，又拉著葉英的髮絲往海棠樹冠飛去。

葉英頓時黯了黯神色，隨即又恢復成一派輕鬆的樣子，只是藏在廣袖中的手不自覺握緊，「你說蘭苑出事了？」

雛鳥繞著葉英飛了幾圈，卻又在空中頓了頓，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在哪裡？」葉英話一脫口，不自覺愣神。

即便知道她在哪裡，自己過去又能幫上什麼忙？或者說，人妖之間能有多少可能性？

也就這麼些許的猶疑，母鳥從西湖的方向飛來，不由分說地扯著葉英寬大的衣袖，又折返回西湖。

葉英跟著母鳥走去，顧不得羅浮仙落在後頭，還好這山莊各處怎麼走也是熟爛於心的。他一路憑身體記憶走著，卻未曾見得一旁樹上新生的枝椏摧折了，初蕊含苞的花也落了滿地。

「大莊主？」艄公疑惑著，卻還是打了招呼，「您怎麼來了？」

葉英不動聲色隱去心裡的擔憂，只微微笑道：「想吹吹風，艄公領葉某遊湖一圈吧。」

「大莊主，這可不成。」艄公擺擺手，「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說變天就變天，風太大了，會翻船的，只怕過會兒還得下場大雨。」他自是不知妖仙一事，只覺得繞在葉英身旁的兩隻鳥兒可愛得緊，「這鳥倒也不怕人，好漂亮的畫眉。」正要伸手去逗，卻被反啄了一口。

母鳥扯著葉英的髪尾，有些焦躁地撲著翅膀。葉英暫且安撫下鳥兒，轉而對艄公道：「這天氣怕是不能遊湖了，你先回家吧。」

雖然葉英是藏劍的大莊主，可真正管事的可是二莊主葉暉，艄公猶豫地開口：「這不大好吧？拿一分錢，吃一口飯，說不準等等天氣就好了。」

因看不到的關係，葉英其他四感來得比常人好，從淺灘上傳來打鬥聲，內心雖是焦急，嘴上卻是好聲好氣地勸著艄公，「山莊不少這半天的工資，你放心回去吧，順帶幫葉某捎句口信給羅浮仙，說是葉某今日在西湖邊靜修，別讓弟子前來打擾。」

「這……大莊主……」

「有勞了。」葉英沒留給艄公任何時間，背過身面對著西湖上的淺灘，待到艄公告了聲退，確定人已走遠之後，葉英方才鬆了口氣，委實虛耗了太多時間。足尖點水，並不比蜻蜓點水泛起更大的波瀾，葉英細細辨著空氣中傳來的聲音，往淺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