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休止的叮嚀

立洲

史可信幾乎每天同一時間必定接到父親從德州打來的電話。

「你那邊現在幾點啦？」「吃過飯了沒？」「天氣還好吧？要是涼了別忘添件外套。」「小孫仔乖不乖？」「我還是老樣子啦，打打太極拳，…每天都按時吃藥。」

老爸也不嫌煩，重重複複的都是那幾句千話，史可信的回答也大同小異，如果事先配合好間隔，錄好音，忙的時候放上一段錄音帶來應付，照樣可以天衣無縫地一問一答，湊合聊上上十來分鐘。

搞電機工程的父親，退休後孤家寡人，喜歡德州濕熱的天氣和寬廣的環境，說什麼也不肯搬到紐約去。雖有一些慢性病，身子還算硬朗，吃藥、看醫生都能自理；頭腦清楚，電腦、手機這些新玩意兒，難不倒他，用來得心應手，不輸時下年輕人。

父親勤儉一輩子，牙膏用到擠不出，還剪開來再用好幾次。有這樣的父親，可信大可不必操心。

前年醫生診斷父親有輕度老人癡呆症，可信想請他搬來紐約，可就近照應，父親不以為然，倒不如待在德州，住進一家可靠又全檔照顧的療養院，環境熟悉又方便，每天能和兒子通個電話，兩人都放心了。

接到療養院的通知，父親心臟病突發去世，可信著實有些突兀，匆忙趕來處理後事。父親對自己的喪事，早有妥善安排，即使連他喜愛的手提電腦、數據相機、多功能手機…要隨他陪葬這等瑣事，都白底黑字寫得明明白白。

喪事很快辦完，回到家中，可信赫然發現電話留言機裡每天同一時間仍有父親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