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空洞著，憎恨毫無遮掩地由眼裡透皙著，那佈滿血絲的眼。

他的心很痛。此刻，自己的靈魂正抗拒著，在他身上不悻的一切......。他用手指猛力掐著自己的腿，用尖銳的指甲抓傷手臂，這讓他產生快感。一種對感情失望的恨，對自己孤獨、無力呻吟著的渴望，多年來鎖在腦海裡殘碎的記憶，就在今夜，他將使它獲得解放。沒有人察覺過他的痛苦。孩童時他想張著嘴嘶吼，想哭泣的願望將在今夜成真。

在黑夜行走的魔獸已悄然來到。

該是履行那誓言的時候了。

機器裡CD唱盤正旋轉著，音樂代替了他。所有的情緒鎖在一首歌裡，那些難過、 痛苦、憤恨、不滿、自卑、放棄、慾望、需求以及失去，都在演唱者的吶喊中，一幕一幕承載著記憶中的悲劇，在此刻呈現、撥放，一段又一段、黑白的，電影。每一個音符都敲擊著他即將要碎的心，他顫抖著，無聲地流下淚來。

這是何等令人喜悅的時刻。他終於擁有了屬於自己的一滴涙，這總算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氣。

啦......啦……，歌者一字一句唱著，像地獄般沉重的音。「為何，如此的壞、如此的壞......，糟糕的要死......，沒有一個人懂。為何沒有了你，如此的糟、如此糟……，心痛苦的要死。」為何一切不在醒來的那一刻消散了所有的念頭？多難阿！世界不再、不再有任何一個可以相信的人。

多年來他忍受著人群中的生存壓迫，城市究竟是城市，孤獨與群體是一體兩面的。他善於坐在角落，觀察各種人，這是他僅有的能力。在大街上、人群茫望中，他才知道，Who am I. 言語超越了一切。對著電視機含笑落淚的幸福？對生活沉悶的控告？傷悲嗎？不！心都累了。一種孤單，是沉默。

「人群花朵朵，我是孤寂的一個。」音樂還在。

寂寞與人潮的對比下，心靈的枯竭與閃亮的霓虹對比下，城市越大，人越小。一個孤單的旅程早在上個世紀就已展開。他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自己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讓眼淚藏在後頭，瞧不見開心，只是逼自己，喪失知覺。恨，就取代了一切。就算現在要他殺了全世界的人，「I don’t care！」人來人往更凸顯了孤獨，他曉得，那不是來自內心的孤寂造成的結局，而來自它－心－的吶喊。「別人的故事都是精采的，連悲劇也悲傷得很精采。而我，卻在精采處，嘎然而止......。」

火，旺著。屍體焦黑而發臭。當年的誓言是成了對新住民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