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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與不材之間
2024/03/28 03:13:43瀏覽217|回應3|推薦28


我是澳森,農場的名義場主兼發言犬。今天來介紹農場周遭、順便匯報最近發生的重大事件。

農場大門挨著一條鄉野小路,時相往來的鄰人散居在這條路的兩側,包括對門的劉奶奶、左鄰右舍的葉家三兄弟、以及葉大爺隔壁的潘家爺奶。小路的一端連接旗甲公路,另一端的盡頭則是,呃,假若您願意下車步行,那麼路在腳下,隨您定義小路的終點。穿越車子無法通行的荒地,再往上走,不多時,就來到懸崖之上,這是我的終點定義。

 

 

站在崖壁上,眼前豁然開朗。腳底下,北勢坑溪傍著馬路迤邐而去,道路旁的農田依四時種植的作物呈現不同的風貌。更遠處,楠梓仙溪奔入群峰的懷抱,隱於雲山深處。隨著陰晴變化,山光雲影各顯其美。這是農場的私房景點,遠方親友來訪時,列為招待項目之一。

 

 

小路的兩旁錯落著專人定時照料的芒果林,更多的是任其生滅的荒地。野花野草恣意生長,紫花藿香薊和青葙是其中的「花霸」。若說「數大便是美」,它們起碼可登上探花榜。我特愛這股天然的野勁,對人為造作的花田花海始終提不起興致。

 

 

 

潘家的樟樹林座落於葉三爺的紅色農舍前,隔著小路相望。三十年前,潘爺爺響應政府造林的號召,在自家的土地上栽種樟樹。三十載春秋流水而過,小樹苗蔚為蓊鬱樹林。潘奶奶在林地的後方也種了些雜七雜八的蔬果作物,令潘家兩老氣惱又氣餒的是,夜裡山羌爬過陡坡,無論種啥就吃啥。可怪的是,山羌從來不侵犯小路另一邊的農田作物,小路彷彿成了一道「防羌牆」。

 

  

潘爺爺領完造林獎勵金,目前這些樹木由他自行處理。爸媽在農場種酪梨和黃金果,他看了也想賣掉樟樹,改種果樹。賣了外鄉人幾株,但木材商嫌樹木不夠粗壯,品質不合意,不願收購。於是問爸媽是否想買樟樹,一棵賣五千元,但要自行負擔移植費用。媽咪思量一陣,移植大樹費工又費鈔,活不活得成也是問題。何不自己買樹苗來種?三十年後,不也一樣高大好看!瞧,媽咪就是如此務實、樂觀!

 

 

樟樹賣不出,但照料的工夫仍不能省下。為避免颱風吹倒樹木,威脅對面的葉家農舍,春夏之交,潘爺爺總會取出油鏈鋸修剪樹幹、或砍掉一些樹。鋸下的枝幹做啥用?呵,可搶手的很呢!山野之家普遍仍保留傳統爐灶,生火燒水炊食。遠近鄰居只要一聽聞鋸樹消息,本著先到先拿的潛規則,無不摩拳擦掌虎視眈眈。

 

 

爸拔手腳慢,只在去年搶到幾根木頭。潘爺爺過意不去,前兩星期準備鋸樹前,特地囑咐葉家兄弟通知爸拔。靠著通風報信,爸拔終於搶得頭籌。潘爺爺鋸斷樹,他立馬將鋸成數段的樹幹搬上拖拉機運回農場。一個星期以來,砍一棵、搬一車,完全不手軟。遠在小路另一端的鄉親聞風趕到時,只能望樹興嘆。

 

 

 

爸拔留下三段木頭送給劉奶奶,將農場的車庫之一塞個滿倉。葉二爺路過看見,搖頭笑道:「夠燒三年啦!」

 

 

砍樹後的某天下午,潘爺爺的長子出現在農場門口。潘家的兩個兒子住在鎮上,很少回來,突然現面,必然有事。原來是大兒子想利用樟樹的木頭蓋小木屋,要潘爺爺留下筆直的樹幹。潘爺爺一耳重聽,沒照兒子的囑託行事,他自然不高興,所以過來農場看看。

 

潘:這些木頭你打算拿來幹嘛?

爸:冬天很冷,拿來燒火取暖。

潘:什麼!樟木很貴的,你竟然拿來燒火!

爸:那……那木頭還你嘛。

潘:都被鋸成小段了,怎麼蓋小木屋?

 

嘀咕幾句後,潘家兒子悻悻然離去。爸拔卻受到啟發,除了燒火取暖,樟木頭值得更偉大的使命。啥使命?給小雞搭架子!

 

[附記]

 

今天早上,爸拔放出平平安安,那兩隻呆頭鵝竟然杵在雞籠前給小雞們「鵝喔鵝」的訓話。我看著很不爽,衝出去驅趕。他們一見「場主」出面,嚇得到處亂跑,小雞也跟著四下裡飛竄。結果,鵝躲了起來,小雞也不知跑那兒去了。爸拔費了好大一番工夫去找他們回窩,我當然……唉!等著被訓話。

 

 

等待挨訓的當兒,不禁想起古代那位夢見蝴蝶的莊子。據說有一天他走在山中,看見一棵大樹,枝葉茂盛,但伐木工在一旁停下,卻不動手。莊子天性好奇,就問他為何不砍樹。伐木工的答案直截了當,四個字,「無所可用」。(可以更簡單兩字,「沒用」!)莊子說,這棵樹因為材質不好,因而得以安享天年。(那些動輒千年的神木怎說呢?)

莊子下了山,帶著弟子來到老友的家裡蹭飯。老朋友見面自然開心,忙命令僮僕殺鵝烹煮招待貴客。僮僕不曉得該殺那隻鵝,便問,一隻很會叫,一隻不會叫,請問殺那隻?主人答說,殺不會叫的。(怪哉!公雞得啼叫司晨,會叫是必要條件。但鵝會驅蛇趕黃鼠狼,有用的很,根本不必擔當鬧鐘的責任,不叫還耳根清淨呢!)

吃飽喝足後,莊子賴在朋友家睡了一宿。(這傢伙算盤打得多精!夥同弟子連吃帶住,省了多少盤纏!)次日起床,弟子提出悶在心底的問題。昨天在山裡看見的那棵樹,因為不材而終其天年;主人家的鵝卻因為不材而被宰殺祭了五臟廟。那麼,先生將如何自處呢?材或不材?

莊子自然不是省油的燈,連那麼厲害的惠施也常辯不過他,當然要借弟子之題大肆發揮一下。於是笑答,我嘛,將處於材與不材之間。(瞧這老油條!這叫見人扯人話,見鬼打鬼腔,遊走兩端,那邊安全那邊靠。)

唉!我若是擁有莊周的大智大慧,可以出頭就出頭,不可出頭就縮頭,何至於老是挨罵惹麻煩!

 

 

 

( 在地生活高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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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lychen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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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解詳細
2024/03/29 15:40


今天終於給澳森按了推薦,啥時晉升三級?我疏忽了!

每次來,都忍不住想讚美澳森文筆好,用詞精確,流暢。

說多了,又怕你忙不迭得再謙虛一番,所以放心裡就好!



你真有耐心,如此細膩介紹周邊環境,且附圖誌,

這我可沒辦法!感覺頭腦要記很多東西。

想起古代《水經注》作者〈酈道元〉,北魏地理學家,

他撰寫這本地理著作,可說如優美的山水散文彙集,

也是中國遊記文學的開創者,對後世影響頗大。

你只要有空,認真書寫,假以時日,便可留下成果。



經營農場不易,尤其盛夏即臨,驕陽如炙,熱浪襲人。

屆時,澳森記得多喝水、躲蔭涼,防旱抗暑喔 !

Awesome 澳森(894ee463) 於 2024-03-30 00:54 回覆:

多謝莎莉鄉親的體貼,免除我絞盡腦汁擠出謙遜理由的麻煩!

您的語氣總是如此溫婉,文學常識如此豐富,害我老想起中學時的國文老師,看著我的作文,眉頭微蹙,輕嘆一聲:「你就不能認真寫點兒正經文嗎?」

我也想認真呀!奈何本性難移。

現代人比酈道元幸運多了,描摩不出風景,不打緊,拍張照就可交代了事。不是說一張照片抵千言嘛!

春分才過不久,夏天的先遣部隊已悄然襲至。您也多保重!


愛馬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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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28 11:14

澳森,真羡慕你天天有好山好水好空氣,外加好爸媽哥姐,不是普通的好命啊。

府上的酪梨樹,更讓我口水直流。

貴鄉的小奇芋頭冰城出產的芋頭酥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餅之一,可惜還無緣品嘗他們的芋仔冰。

市面上有圓圓的樟木球出售(Google 一下可以找到),放在衣櫃裏防蟲用的。

我買過,銷路應該還不錯,也許倉庫裏的樟木做些樟木球出售,剩下的才燒柴取暖?

Awesome 澳森(894ee463) 於 2024-03-29 01:13 回覆:

甲仙芋頭的確知名,農場也種了芋頭,等有空時再寫文介紹。

樟木味道很棒,樟木球肯定也好。可惜我們忙著照顧各種果樹、南瓜和芋頭、還有頑皮的雞鵝,實在沒空研究製作樟木球。無論如何,謝謝您的建議!


米若絲
等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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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28 10:53
澳森,不管材不才,不論幹什,挨不挨罵,反正場主當上了,能耐你何 ?
給你拍拍手,把環境介紹的清楚還附圖,中國人說真是好風水,肯定會發,別誤會,不是說你會發胖,是說你們農場會大發展。
不瞞你,年輕時在三民鄉(那瑪夏)待過半年,甲仙是必經之地,有點熟又很不熟,已故劉建芳鄉長算是我的師父,小林冰淇淋改建前曾夜宿幾次。
追問一下,雞屁股好了沒 ? 兇手抓到了嗎 ?
Awesome 澳森(894ee463) 於 2024-03-29 01:11 回覆:

掛個頭銜,就像被套上馬銜,人不累我累呀!

好山好水僧先佔,也沒見全發了。不過,謝謝您的預言,聽著也高興。

其實甲仙我們也不甚熟,四年前買下土地後,才逐漸認識當地風土人情。

受傷嚴重的小白雞擦藥後,次日就能吃能走,似乎不受影響。目前屁股羽毛已長出,雖然仍有點禿,基本上恢復良好。謝謝您的關心!

至於兇手,唉!繼續逍遙網外,連真面目也不曉得,看樣子將成為懸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