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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2/03 13:52:04瀏覽1729|回應8|推薦72 | |
在我還不太識字的年紀,聖誕節前後,都會收到一大袋約三、四十張聖誕卡,這些卡片都是陰錯陽差淪落到我手上! 英是我兒時的玩伴,她父親是郵差。那些地址寫錯或寫不完整無法投遞的聖誕卡,英的父親就會帶回家給她。好心慷慨的英,總會分我一袋。 那些卡片上的圖像,對我幼小的心靈,帶來很大的文化震撼。聽媽媽說,那些卡片從「外國」寄來。綴滿彩燈與鈴鐺的聖誕樹、屋頂積雪的白房子、大朵艷麗聖誕紅、馴鹿在雪地奔馳……,這些就是我對「外國」的最初印象。我把卡片上的圖案剪下,細心黏在剪貼簿上,閑來翻看玩賞,滿足一下我對「外國」的幻想。 至於寫在這些卡片內的字句,我完全沒有印象。也許是看不懂,或是幼稚之齡不懂人情事故吧。多年以後,當我讀到一則成語故事「洪喬之誤」,突然想起這些原本不屬於我的聖誕卡。雖然我非洪喬之輩,並未蓄意將受託轉交信件投海,但心裡仍泛起一絲遲來的不安。每一張漂洋過海的卡片,都承載著寄卡人的心意與祝福。這些迷途的卡片,也許正牽絆著某些痴心人,或是兌現著某些承諾。 我生平寄出的第一張聖誕卡,大約是我讀小學二年級。我把卡片寄給住在同一個村子的同班同學。這張卡片幾天後又給寄回來!媽媽一看,原來我把收件人和寄件人的地址對調寫反了。後來,我把這張旅行歸來的聖誕卡,親手交給我同學。她看來有點失望,原本我們約定好要寄給彼此一個驚喜的。 我倒是曾收過一張有驚無喜的無名聖誕卡,那是我讀高中時。據弟弟描述,媽媽接到卡片,自作主張打開看。她對爸爸嘀咕了一句:「×××,是個男生!」。最後媽媽把卡片撕成碎片,全都扔到垃圾桶。 我不敢去問爸媽,他們不來責問我,我就該偷笑了!我怪弟弟不仔細聽清楚那寄卡人的名字,從此,我等公車上學時,老覺得彆扭,暗想那一排等車的×中男生都是有嫌疑的! 上大學第一年,初離家外宿的我,常無端想念起遠方的家人與朋友。台北盆地的連綿冬雨,讓我更加渴望故鄉溫暖的冬陽。我特別挑選了一張另類聖誕卡,寄給最親密的高中同學芬。我猜這是一張慶祝南半球聖誕的賀卡。一個綁馬尾、笑容如陽光燦爛的女孩,被一群飛舞的蜻蜓圍繞著,那蜻蜓有粉紅、淡綠、淺紫色…,烘托出一種田園式的夏日夢幻氛圍。 卡片寄出後兩天,我收到芬捎來的訊息。拆開信封,那束馬尾的微笑女孩又出現了,粉彩色的蜻蜓依然如樂音起伏般盤旋著。一時之間,我迷糊了。原卡退回,難道這是絕交的姿態嗎?總該有隻字片語的交代吧。我急急翻開卡片內頁,幾乎不能相信這個事實! 我和芬心有靈犀,雖分隔盆地南北,卻選了同樣的一張聖誕卡,在同一天寄出給彼此。人生無奇不有,「撞期」、「撞衫」已不足為奇,與知交「撞卡」才是ㄧ生難得啊! 移民加國初來乍到就遇到生命中的第一場雪。猶記那個冬日早晨,我睡眼惺忪拉開窗簾,赫見一片白茫茫景象,樹梢、屋頂、草坪上都鋪上厚厚一層白雪,路上不見人車蹤影,大地清明靜寂,啊,多熟悉的景象,這不正是聖誕卡上的世界?我立刻把兒子叫醒,他一陣歡呼,急著要出去堆雪人。 這呼兒將出堆雪人的情景猶似昨日,時光卻已流轉十多年。曾幾何時,一聽天氣預報要下雪,心裡就發愁,擔心雪地開車上下班不安全。那鋪天蓋地的雪景,已喚不回童年的浪漫遐想。人在昔日憧憬的畫境裡,好景年年有,心靈的眼睛卻習以為常了。 又到聖誕季節,鄰居們把彩燈懸掛在屋簷下或門前高大杉樹上,入夜後,燈光半明半昧,散發著節慶歡樂的趣味。天寒地凍,閃爍的彩燈卻溫暖人心。或許人到中年,情感特別敏感脆弱,今夜我深深的想起了英,那個與我在南台灣和煦的冬之光下一起看聖誕卡的女孩。此刻,我多麼渴望能拍下北國聖誕風光寄給她,捎給她一個溫暖的問候,然而這是個難以實現的願望,三十多年失去聯絡,這註定是一張無法順利投遞的聖誕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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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