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諾

    小學三年級，排灣族的同學說要送我一把番刀。後來搬家了，他也忘了！我卻惦念了好幾十年。即使與番刀緣慳一面，然而揮舞番刀的想像早已是我童年的記憶，雖不曾擁有，卻也未嘗失去。

    國一隔座的女生經常熱心指導我功課，他嘆道：「我要天天盯著你，不然你會留級！」翌年她編到隔壁班，下課經常打照面卻彷若不認識我了。雖然我沒有留級，卻比留級還難受。

    大二和女友到海水浴場，夕陽餘暉染紅了整片沙灘，她感動地擁著我說：「如果我們能永遠在一起多好！」後來她找到更愛的對象，輕輕地對我說了「抱歉！」我含淚祝福她，也成全她，但我的心卻僵死了！

    帶第一屆的畢業生，跟學生說：「不論將來在哪裡？我會永遠記得你們。」幾年之後在路上遇見，學生要我叫出他的名字，我囁嚅半天，耳根如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只能苦笑以對。

    四十幾歲的某一天傍晚，朋友熱切地造訪，我一臉狐疑，見我如此他有些嗔怒，十幾天前的邀約，我竟然沒有絲毫的印象！那頓酒還是喝了，也賓主盡歡，然而我清楚：此生我失去的必多於得到的。

    面對腰圍太小的褲子；過期的維他命丸；冷落的運動器材；久違的朋友；想不起劇名的電影；忘了店名的餐館。凡此總總，應諾而未諾，記憶而失憶，如果總是歸之於「老化」似乎未必說得通，視之為「豁達」更是自欺欺人。老子有言「輕諾必寡信」對於世事人情，態度太輕忽，太自信，不是失信於人，就是作賤自己，再回首，只能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