泅水驚魂

    一生之中不免經歷過一些驚悸的事物，有的驚悸之後很容易平復，有的卻躲入記憶的深谷，無論如何也無可消解，我的泅水經驗即是。事經五十年仍然歷歷在目，也不時是讓我驚醒的夢魘。

    偏鄉地方別說游泳池，連電力都沒有。班上絕大多數是原住民小朋友，在我眼中，他們是動、植物學家以及昆蟲和野外求生專家。跟他們一起玩總有無窮的樂趣和奇特的經驗，我努力地學了一些原住民語，增加他們的認同感，然而也有無可避免的同儕壓力，讓我無可逃躲。比如：在溪澗翻開一片頁岩，往往就會躲著毛蟹，個頭大過市面上的大閘蟹，黝黑好鬥，兩螯孔武有力，他們捉到之後把螯折了，整隻塞到嘴裡，享受最新鮮的滋味，這對我而言有些難以消受，但迫於壓力，只好折幾根腿子淺嚐即止。

    一日盛暑，放學回家，必經過一座橋，橋下是碧綠的河水，一顆顆巨石橫亙其間，平日大夥都走水泥護欄上，展現男人的膽識。最前方的小朋友停了下來，把書包放腳邊，脫了上衣，噗咚跳了下去！距河面的高度約莫兩、三層樓，他在水裡猛力揮手，要下一位也跳下來，於是乎一個個「噗咚！噗咚！」而下。我是隻旱鴨子，拗不過千手百嘴的催促，閉著眼也「噗咚！」下去。從此學會了狗爬式，也黥上了一生的夢魘。